皇天不负苦心人,金蝉子尤一天寻找西城汤老九的事,总算有了名堂啦。
宝泉茶馆不是前门大街上最豪华的茶馆,却称得上是最大的茶馆,二楼是一长溜的包厢,收费昂贵,平头百姓花不起这个冤枉钱,是不会去的;一楼是个大厅,收费便宜,除了卖茶水点心的铺子外,大厅正中有个戏台,艺人白天说大鼓书,晚间就换成唱京戏了。
大厅里摆放着几十张茶桌,从上午到子夜,来喝茶的客人极多,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五行八作的百姓,闲来就喜欢去大厅凑个热闹,听戏喝茶。
宝泉茶馆是金蝉子常去的场所,他去那儿除了喝茶听戏,最重要的是去灵市面。
拣个靠墙壁的座头,泡一壶茉莉花茶,戴一顶帽檐儿压得低低的帽子,象是在打盹,又象是在听戏,其实,是在听邻近茶座的客人聊天呢。
听茶客聊天,真有意思,各地方言都有,南腔北调,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有聊世道人心,江湖际遇的,也有聊贪官枉法,民生艰难的,嘻笑怒骂,生动有趣,金蝉子尤一天独身而居,一天说不了几句话,却喜欢听别人说话,要不是常听听别人说话,说不定,哪一天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更重要的是,在市井百姓的闲谈中,也许能捞到一点有关汤老九的消息,听说,西城汤老九也好泡茶馆。
金蝉子尤一天的茶座是预订的,为他订座的是宝泉茶馆的店伙,小白脸柱子。
在柱子的眼里,金蝉子是个猜不透的人,据说,京城是个藏龙卧虎之地,有些百万富翁,非常吝啬,自奉节俭,衣着寒伧,从不乱花钱,这个少言寡语的小老头,有些来头,若是能巴结上他,或许还能发一票横财呢。因此,只要金蝉子来茶馆喝茶,柱子便会百般小心,殷勤伺候,柱子问他怎么称呼,小老头只道:“我姓金。”柱子就叫他“金爷”,小老头爱理不理地点点头,只要金蝉子来喝茶,自然会额外塞几贯铜板给柱子,作为犒劳,一来二去,两人熟了,金蝉子便委托柱子帮他打听西城汤老九,答应若是消息来源确切,找到了汤老九,自会赏柱子五十两银子,对这个惜话如金的茶客,柱子当然信得过,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前年,柱子在宝泉茶馆还真见过一回西城汤老九,那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中等偏瘦身材,背有点驼,脸色黑里透红,一双眯缝细眼,手里提着黄铜烟杆,不时吸上两口,一靠近,便闻到满身的烟味,传说中京城的头牌神秘线人,就是一糟老头,长得还真不咋的,可自从那次后,一年多过去了,汤老九就再也没来过茶馆。
听说西城汤老九行踪诡秘,要找到他,不是件容易的事,时间一长,柱子几乎绝了找人的念想。
一天,他在楼上包厢伺候,见青松阁包厢的门未关严,留着条细缝,便上去关门,走到门口,听见阁内两位客人在悄声说话,甲道:“我要见西城汤老九。”
听到“汤老九”三个字,柱子心里一动,便在门边站住了,侧耳细听。
乙问:“啥事?”
甲道:“为一桩案子。”
乙道:“若不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就别找老九了。”
甲道:“是大案,人命案。”
乙道:“好吧,三天后,到我家听回音。”
甲问:“还得三天后呀?!”
乙道:“那算快啦,老九忙,没空。”
甲道:“行,三天就三天,你住哪?”
乙道:“西直门灯儿胡同三十三号。”
也就是说,住在灯儿胡同三十三号的那个人,知道西城汤老九在哪儿。柱子高兴得几乎蹦起来,转身悄悄离开青松阁,把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尤一天。
第二天,金蝉子尤一天就去了灯儿胡同,并在三十三号的斜对面,租了一个四合院,在紧靠胡同的屋里打个小孔,用望远镜窥探三十三号大门的动静。
三十三号的大门,平时几乎没啥动静,住在院里的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每天,也就只有他进出几次,少有人往来,偶尔有往来的,也都是些精壮汉子,从没见有妇女儿童进出过,显见得,这儿不是一处寻常住家,更象是西城汤老九的一个窝点。
不能惊动汤老九,要是他受了惊,你就再也找不着了,听说,他在北京城里,有九九八十一处窝点,他要沉下去,到猴年马月才能浮出水面呀。
窝点多,仇人也多,汤老九明白,要他命的人,多得连自己也闹不清了,在江湖上混,保命第一,赚钱第二。
柱子向他详细叙述过西城汤老九的模样,金蝉子一定要会一会这位老兄,再作定夺。
夜间,金蝉子尤一天掠入三十三号院内窥探动静,发觉偌大一个四合院,确实只住了一个微微发福,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院内打扫得干净利落,东墙根有一株大槐树。
金蝉子尤一天潜伏观察了十天,一天傍晚,一辆驴车停在三十三号门前,车门打开,走出一个小老头来,中等偏瘦身材,脸色黑红,背微驼,眯细眼,手握一根尺把长的黄铜烟杆,没错,就是他,西城汤老九!尤一天一阵狂喜,就象见着久违的情人一般,心头怦怦乱跳。
汤老九敲开门进去了,赶车的是一位彪形大汉,观察四周动静后,见无异常,才赶着车,离开了。
看来,赶车的也是汤老九的人,金蝉子尤一天暗自感叹,西城汤老九活得也挺累呀,甚至,比老子还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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