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子
梅伊趴在窗子前,望着外面奔跑玩耍的小孩子。
那些孩子跟他都差不多大,虽然出生在贫民窟里,却也有自己的童年。他们吹着乌啦啦的哨子你追我赶,那哨子在他们的游戏里是国王的权杖。谁能抢到它谁就能指挥所有人。直到其余的孩子完成了他的指令,下一轮哨子争夺战才会开始。
那只哨子在五个孩子手里辗转,第六轮的时候有孩子提议更改规则,然后不知是谁拾起石头丢向他,讨论就结束了。
他们分成几拨对打,打了半天没见血,倒是有人哭着回家找妈妈去了。
很快所有的孩子都散开。
有炊烟从烟囱里冒出来的时候,梅伊知道中午终于、终于到来了。
四面一片寂静,他的心情却莫名其妙的好转,他望着不远处依旧泥泞的台阶,等着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人践约归来。
米夏进屋的时候,梅伊就像一只被抽掉骨头的猫一样蜷在床上。
米夏掏出面包来,夹了两片莴苣和一片午餐肉,又用罐子里的水冲了一勺蜂蜜。然后把东西全部端到床边。
“感觉怎么样了?”
梅伊金色的眼瞳淡定的望着她,“你说中午会回来,中午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你的头发呢?”
“剪了。”米夏把短发抿到耳后,不为所动的重复,“我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梅伊垂下眼睛,小声的说,“已经不那么难受了。”
米夏试了试他的额头,他的体温还有些高,从他眼睛里你就能看出他精力不济。她该让他再吃一份退烧药的。
她伸手把梅伊拉起来,递过杯子去,“先喝杯水,起来吃点东西就好了。”
梅伊喝了一口蜂蜜水,又望了一眼米夏,然后把整杯都喝光了。他捧着简陋的三明治,翻开看见里面的午餐肉,沉默的垂下头去吃。
教皇国喜爱假发。这时尚源自于罗马的教廷,是奢华的标志,翡冷翠的贵妇人们趋之若鹜。她们盘越来越高的发髻,佩戴越来越多的饰品。这流行导致头发供不应求,工匠们甚至用牛马的长毛来制作假发。
因此头发总是能卖不错的价钱。
可这只是已婚的妇女赚取外快的不体面方式。未婚的少女宝贝她们的长辫子,就像宝贝她们的贞操。因为这是她们嫁个好男人的前提。
米夏把自己面包里那片午餐肉省下了,这样晚上梅伊就可以再吃到一块。
她其实也没打算委屈自己。因为如果她总是把好的留给梅伊,她心里也许就会对他有过多的期待。如果他不能满足她的期待,她的耐性和母性就会被消耗。当她最终觉得他是个累赘或者废物时,他们之间就不容易愉快的相处下去了。
只不过现在梅伊在生病,他需要更好的营养。
她吃饱了,就去给梅伊冲退烧药。这个世界的药贵得杀人,她卖头发的钱还抵不上两份退烧药。
她冲了半份,放在柜子上,“一会儿记得过来喝。”
然后起身去把窗子支开,对着外面伸了个懒腰。
贫民区的视野很好。天气晴朗时,城里每一栋红屋顶的房子都能看清,有时甚至能望见城市另一面的山丘。街道就像参差的沟壑一样切割整个城市。平民区的沟壑间搭着竹竿,竹竿上挑着晾晒的衣服,有丰满的妇人从阁楼窗上探出身子泼水。而富人居住的城区绿茵掩映,一切秘密都被树荫遮盖了。
外面一片云彩也没有。事实上温暖的日子里,翡冷翠少有阴雨的天气。地中海的晴天总是明媚得让人心旷神怡。
“一会儿你可以去晒晒太阳,”米夏餍足的说,“外面天气很好。”
她开始出出进进,把家里一切能抱出去抖开的东西都弄到院子里去晒。
她灰青色的大裙子被风吹开,白云从她头顶的蓝天上飘过。她心情很好,笑容轻快明媚的就像金色的阳光。
梅伊一直用那双仿佛在黑夜中也能散发光芒的金色眼睛望着她。那双眼睛很美丽,但不像是人类,被他盯久了总是有些别扭。
米夏晾好了床单,就趴在窗子上,对他勾了勾手指头,“你总是这么看人吗?”
梅伊诚实的摇头,“我只这么看你。”他说,“我直视别人,他们会打我,骂我是魔鬼。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一个人了。”
米夏笑道:“你可不是魔鬼。我没见过像你这么惨的魔鬼。”
梅伊半垂着眼睛,小声说:“我本来就不是。”
他终于就着退烧药吃完了他的午餐,那苦味让他铭记这一餐。
米夏看时间还早,就翻出剪刀来,对梅伊挥了挥手,“过来。”
——她想给他剪指甲。
米夏给他剪第一刀的时候,他就用力的抽回手去,金色的眼睛危险而又戒备的望着她。
米夏就把自己的指甲亮给他,“指甲长了不干净,泥灰全部吃到嘴里去了。而且……”她又翻开袖子给他看,“你抓坏了我的衣袖,看到这条红线了没,就是被你抓伤的。”
梅伊脸上迟疑的浮现出了歉意。
米夏说:“伸出手来,我帮你剪掉。”
但是梅伊没有立即遵从,他死盯着米夏,“如果我不剪,你就把我丢掉吗?”
到底是多没安全感啊你……米夏无奈了。
“不会。”她说,“既然捡了你,就没打算再把你丢掉。当然你自己想走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如果你不剪指甲,我就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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