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凌波听见他唤自己名字,心念一动,朝谢曜望去,谢曜与她视线相交,微微颔首。希望她能多坚持一时片刻,待自己伤势稍好,便也不惧了。
他身上满是血污,洪凌波瞧得心痛,忙转过头,朝李莫愁求道:“师父,弟子知道你早年被人辜负,心中始终留有遗憾,不然也不会造成现下的性格。我从小跟随你身侧,夜里每每瞧见你默然垂泪,心中也是恨极了那姓陆的人。但陆家庄多年前便被灭门了,你的仇怨也该消解。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么多年来,你四处杀人,结了无数仇家,这些人多数都和陆展元没有关系,到头来伤的还是你自己啊。”
李莫愁听她在众人面前揭露自己的伤处,不禁大怒,上前便给了她一耳光:“孽障,你鬼迷了心窍吗?”
洪凌波一个不慎,歪歪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她捂着左脸颊,双目含泪道:“师父!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当初我不懂事,和你一起作恶,杀了许许多多无辜的人,但……但我后来知道,这些都是万万不可为之。”
李莫愁只气的胸腔都要炸裂开来,她咬牙切齿的道:“臭丫头,你再说一句!”
谢曜瞧李莫愁神色激动,生怕她失手将洪凌波杀死,立时开口:“凌波,你莫要说了。”
“不,我要说!”洪凌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从地上爬起,看向谢曜,“师父,虽然我此前的确不怀好意,同你的师徒情分也……也不如几位师兄妹,可是你此前说给我的话,凌波都已记下。也是你让我知道,甚么是善是恶,甚么是对是错,就像你说的,世上并无后悔药,一步踏错,步步都错了。”她说到此处,忍不住哽声呜咽。
李莫愁不由怒从心起,指着洪凌波,声音发颤:“好极,好极,你终于要背叛我了么!”
洪凌波不知想到了甚么,似乎在笑,她往情花边缘后退了两步,抬起模糊的泪眼,摇了摇头,对李莫愁一字字道:“师父,弟子对你的忠心从无变改。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我。我以前不知道你滥杀无辜究竟是对是错,而今却是明了大义。还望您……莫再作孽,同我一般,改过自新。”
李莫愁闻言浑身一震,呆呆的没有作答。
洪凌波说完这句,顿了良久,回望了一眼谢曜,眼中流下泪来:“师父,凌波求你一件事。”
谢曜心下不明,柔声道:“你说。”
“我师父她一定会改过自新的,但求你……但求你饶她一命,算是我报答了她的养育之恩。”
四下里众人听她语气不对,皆是惊然,黄蓉率先反应过来,大声道:“且慢——”
但话语喊出,却是迟了,洪凌波将瓷瓶里的毒药尽数倒入嘴里,像只鸟儿似的张开双臂,仰头倒入鲜艳的情花丛中,压倒一片落花。
她终是没有忍住,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望着一方天际,喃喃道:“自古忠与义,最是……两难全。”
“凌波!”李莫愁浑身一震,哪里料到她会自尽,上前两步,却被情花阻拦了去路。
谢曜大惊失色,恰好运功完毕,抢身过去,一把将洪凌波扶起,抬掌便往她后心运功逼毒。洪凌波“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抬手紧紧捉住谢曜手腕,她侧头看了眼谢曜,哽咽着问:“师父,你莫浪费功力了。”
“你这是为甚么!”
洪凌波仰头瞧他,却忍不住一笑:“我倒也算死得其所。”她说着看向李莫愁,“师父,你一定要记得弟子的话。弟子……弟子只有来生再报你的大恩大德。”
李莫愁听她这番话,自己方才还想杀了她垫脚,小时候的洪凌波乖巧伶俐,往事点点涌上心头,竟是悔恨万分难过非常,她如此逼迫,以致既害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李莫愁心头哀恸,朝她点了点头。
洪凌波心头大石落地,嘴边浮现笑容,她紧紧握住谢曜手腕,心底却高兴极了,低下头羞赧道:“我能死在师父你的怀里,倒也没有遗憾。”
谢曜身子一僵,瞧她这副模样,叹息不已。
洪凌波自知时命不长,抬眼问:“师父,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你想问甚么?”
洪凌波临死倒也不再拘谨,将心中满腔的话都说了出来,她垂下眼帘,柔声道:“自几年前初见,我……我便对你欢喜的很。后来阴差阳错能留在你身边数日,已是天大的幸事……咳咳,我本以为天长日久,你定然会喜欢上我,可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有过妻子……”
她说到这里,语气惆怅悲哀,哽咽了一下,复而抬起眼,轻声问:“师父,倘若我和师母……一起……一起摔入这情花丛里,你只能救一个人,你会救谁?”
谢曜闻言怔了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然而此时思来天书,被情花刺伤之处登时钻心的疼痛。他忍住痛楚,定声道:“先救你。”
洪凌波顿时高兴的浑身颤抖:“难道师父,你……你……”
谢曜知道她要说甚么,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你如何还不明白?你是我的好徒弟,她是我的好妻子,我先救我的好徒弟,此乃仁义;再回去救我的好妻子,她也定会理解我的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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