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说笑了,英德这桩案子可有什么蹊跷?”从周师爷话中自然听得出不满,陈启亮尴尬地一笑,把话题转到卷宗上的命案。
“大人问着了,这桩案子可是有些讲究。”周师爷也察觉自己言语过于生硬,也顺水推舟把气氛缓和下来。“此案表面上是争坟山墓穴之故引发,客家刘姓于苏姓土民祖坟附近坛葬骨骸引起争端,刘姓以坛中骨骸为苏姓毁弃为由,纠集帮手上门争斗,苏姓主妇受伤致死。”
“老夫子,此案客家刘姓侵人坟冢在前,纠众殴毙人命于后,依律例各有惩治,不知蹊跷何在?”这个卷宗他也草草翻过,陈启亮不知道周师爷瞧出什么纰漏。
“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本朝坟茔有例定官民禁步,庶民为穿心十八步,刘姓坛葬骨骸恰在九步之外,算不上侵人坟冢,所以英德县治刘姓发冢之罪实在是过了。”
陈启亮听得脑袋发涨,清代连一个坟地都有这么大讲究,问案断官司实在不是好做的。
还没彻底搞明白例定官民禁步是怎么计算的,周师爷接着又说道,“发冢相较纠众殴毙人命,罪责尚轻,最省事的改过来也就罢了。不过现在看仵作的格录,死者尚有服毒迹象,如果较起真来,恐怕只有重新开棺验尸才能下定论。”
一个人命官司竟然如此复杂,陈启亮现在才真正感觉自己花岁修六百两银子的高价请师爷,实在是物有所值。不过眼下还顾不上这些积压的案子,头等大事是必须把牢里腾出个地方,否则来了新案子,都没的可羁押人犯。
“老夫子,上午审理从捕快班房移过来的羁押人犯,大部分是涉案的邻里证人,其余真正的轻罪嫌犯不过十之一二。让这些本无过错的无辜平民身受囹圄之苦,实在有失仁道,启亮打算把这些人都放了,您看妥否?”陈启亮恭恭敬敬地征询周师爷意见,现在更觉有必要修补双方的宾主关系。
“这样也好,不过这些人都是涉案人员,随时都有可能让他们到堂取证,罪名轻的案子让相关人等交保看管,让城里本分人家作保,也是行的。就是有些轻罪初犯、患病的嫌犯也可以交保看管,妇人除奸罪外,可以交由丈夫收管。”周师爷略一沉吟,道出自己的建议。
“老夫子所言极是,启亮下午就依此办理。”陈启亮的神情更加谦恭。
“敬堂还要多一句话,大人勿要见怪。”周师爷见陈启亮还是非常尊敬自己的,心下舒坦了许多,更觉必要提醒东家。
“老夫子哪里话来,启亮请您来,就是要随时候教的。”陈启亮不知哪里又出了纰漏,不过听周师爷的语气,还是蛮重大的。
“听说大人斥逐了整班衙役,都换上了乡勇。朝廷向来有成文规矩,衙役公差必须为本地人且三世清白,敬堂担心大人私用外地乡勇顶替本地衙役,很可能会被人借机弹劾,按例是要查办议处的。”
果真这里有事,当初琢磨替换衙役时就觉得没那么简单,所以才在给叶名琛的禀贴中,才以防范缉查天地会为名,请求便宜行事。现在看来,这个便宜行事确实要紧得很,一定要想办法争取下来。
“现在韶州的天地会猖獗,启亮已经写了禀贴,差人飞送总督衙门,请求能够相机处置。”陈启亮觉得有必要把审问狱卒的最新结果也告诉周师爷,“对了,狱中受伤嫌犯死亡案已经有了结果,当夜值守的狱卒都已经招认,是郑扬指使他们用湿纸捂住人犯口鼻捂死,并且画押录了笔供。”
“如此甚好,这个案子如果做实了,大人至少可以算得上临机应变,如此滥设官吏的罪名也就担不上了。”周师爷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原来觉得新东家过于胆大妄为,早晚会摊上祸事累及自身,甚至都起了辞幕退馆的念头。现在看,东家虽然初入官场不久,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韶州的工业渐渐有了模样,一时间原本宁静闭塞的花坪镇周围成了紧张忙碌的大工地。最先投产的当属煤矿,春天陈启亮来韶州时便已经选好了矿址,并且规划好了矿井的坑口位置,五月份就开始挖掘井口、支撑巷道。九月初,从水路运来的进口蒸汽机、铁轨和少量矿车也到了花坪镇。按照规划好的设计,井口用竹筒和手摇鼓风机通风,巷道用松木、杉木支护,井上井下联络主要依靠摇绳铃和叫喊,煤炭挖掘主要依靠手锄、铁锨。由于当时还不可能有效防范瓦斯爆炸,只能严格限制挖掘距地表五十米以内的煤层,否则深部煤层逸出的瓦斯将大大增加井下作业的危险。
陈启亮对煤井的设计是仿照自己以前见过的小煤窑,井口为坡度二十多度的独眼斜井,斜坡上敷设铁轨,用蒸汽机拉动矿车从井下运煤。到九月中旬,这样的矿井已经建成三座,另有五座矿井也将在月底建成投产,单井平均日产煤大致在五到十吨。矿工主要是从聚集在十里亭的湖南难民中挑选招收,每挖掘一石煤给工钱一百文,这么低廉的工钱居然让难民中的男子蜂拥而至,险些挤塌了招工的棚子。招收的矿工都与煤矿签定文书,发生矿难,每名死难矿工给予抚恤银二十两,尽管抚恤银子算不上特别多,但同当时其他煤矿相比还是要好上许多。除了本地消耗使用外,预计十月份就能有上千吨煤炭销往广州。
其他工厂由于缺乏前期准备,尤其要现盖工厂厂房,大部分投产日期最快也要到年底。陈启亮最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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