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边空寂无声,凄寒逼人,我不由瑟缩低鸣,杨宝不会知道,我是在问他同时也在问自己:“我该怎样办?”他自然不会回答,而我,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回答自己。
如果玉簪注定只有十年尘缘,我这样一只法力微弱,地位低下的仙鸟又如何可以改变天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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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事,杨宝待我自然更加不同,可是他越是亲近友善,我心中就越是惶惑迷乱,我似乎渐渐不甘于只做他身边的一只小鸟,但是这似乎是无可奈何的事,看着他眼中我小小的倒影,我不能抑制我内心的悲哀,他还记得我是当年的黄羽么?在他眼中,我永远只能是一只只能够叽叽喳喳的鸟儿么?
日子一天天平静的流逝,除了模样长大了,杨宝似乎还是十年前那个调皮莽撞的孩子,只是不再象当年一样暴躁易怒,可是他依然在读书的时候会被先生责骂,依然会粗心大意的闯下祸来,便连他的父母都依然同十年前一样,常常在提起他时显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只有他,似乎对这一切都浑然不觉,他似乎满足于现在的日子,别人取笑他也好,挖苦他也好,他都只是淡淡的笑笑,虽然他有时也会跑到后山的林中躺着发呆,只有在那个时候,他的脸上才会露出深思的表情,这正是他与十年前截然不同的。
我不知道他的心事,似乎他自己也并不知道,他应是欢喜的,但是欢喜之中似乎也有一丝哀愁,这丝哀愁是为谁?是为了阿园么?还是为了茫然未知的命运?
我常常揣测他的心事,猜测他若有若无的哀愁,只是在他心里,我只是一只鸟儿,纵然略通些人性,也不值得对我倾诉心事的,而我,对他所有的安慰,也只能是让叫声更温柔一些,可是这样的用心,他是不能体会得到的,哪怕叫得再温柔,黄雀的叫声也不会变成黄莺的婉转悦耳,更不会变成一个真正少女的轻言细语。
我只是一只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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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隔三日便会到董府去看阿园,阿园的的父母是他的姑父、姑母,自然对他也亲热得很,只是他跟阿园,虽然熟稔,似乎却只是兄妹之间的熟稔,在他们身上,我看不到如弄玉姐姐与萧史一般的亲昵无间。
梨花凋残的时候,每有风起,花落如雨,看着花树下的那个寂寞的少女,我常常觉得怜惜,杨宝从不能理会到她无言的心事,就象我不能理会杨宝的,他们看起来那样接近,却感觉中间还间隔了万山千山,那是天与地的距离。
我常常在董宅的门外看见那个顾子充,这当真是一个痴痴傻傻的家伙,难道他不知道阿园是很少出门的么?这样的苦守又有什么用?即便他能守在门外,阿园每次出门不能从后门走么?
我看着他日渐憔悴,不知不觉竟对他起了怜惜之心,那种等待的苦楚,却似我也能得感同身受的体会得到。
南阳的书生顾子充,渐渐成为了董府下人常常说起的笑话,在被门房喝骂了多次之后,他再不敢走近董府的大门,只是依然固执的守在董府附近,关注着这个对他紧闭的大门的任何风吹草动。
我常常想起对他的承诺,如今我也知道这个承诺是多么的不可靠,阿园是不会见他的,因为他的存在,已然带给阿园太多的窘迫。
可是眼看他日渐消瘦,我便不能忘记我的承诺,勉强又忍耐了数日,我还是决定见他一面,纵然不能安慰他也须得打消他的痴念。
不过他看到我时惊喜的目光真有些叫我心酸,他怎么就这样喜欢阿园呢?便是连见到与阿园略有些相关的人都这样欢喜。
“你……你答应过我的,见……见……”他结结巴巴的说,我真难以想象一个象他这样羞怯的书生竟有这样的决心与勇气。
“是,我是答应过你,”我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明明知道阿园已经订了亲事,如何还要日日守在她家门外?”
他瞬间涨红了脸,低声道:“我……我不过想见她一面!”
“见她一面之后又能如何?”我只想劝他一劝,佛说渡人胜造浮屠。
“我不知道!”谁知他回答倒是很快,只是随即便道:“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要见她一面!”他的目光中有着茫然有着痛苦,但更多的是决绝的固执。
“你见她一面,只会更多些烦恼!”我又叹气,这是实话,我再见杨宝之后尚且如此烦恼,他就更不用说了。
他看着我的目光像看见了救星,“姑娘,你帮我一帮?”
我愕然,“我如何能够帮你?”
“你认识阿园,你比我了解她的心意,你告诉我她喜欢什么,吃什么,穿什么?”
我瞪他,真是个傻气的家伙,“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又见不到她!”
他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他的语气初还平静,可是在短暂的呆怔之后,他却忽然仆下了身子,狠狠的以手擂地,直到手掌迸出鲜血,才用一种象受伤猛兽呜咽的声音道:“可是,可是我管不住我自己,我总是想着她的样子,想着她那天救我时情景,想着她颦眉微笑的模样,我知道我是在痴心妄想……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去想,就象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忍不住就是要来到她家门外,我知道她不会见我,我知道她根本就不想见我,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会不由自己的来到这里,我还是会想要见到她,我还是……”
我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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