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奔出船舱之时,前方舟中“追风剑”杜平看得真切,取了狼牙雕翎箭,扳指紧扣,暗运内力,那箭激射而出。叶小刀见狼牙雕翎箭来势奇快,竟是后发先至,双掌一卷,一招“海运扶摇②”自其侧发出。那箭虽是来势奇快,却并非以小刀为目标,被那掌风一带,仅仅略略一偏,与小刀错身而过。只听得身后“唉唷”一声,回头看时,老赵已扑倒于地,那箭竟贯胸而出。
小刀奔前一步扶起老赵,将他头斜靠于胸前,唯见殷红的鲜血自老赵嘴边渗出,呼气微弱,却已无法救得性命,不由心生歉意。自西行多日以来,因无法摆脱的前因,自己时时意志消沉,就连咳嗽的老毛病也随那阴睛无定的秋雨时时泛起。一路上若非老赵悉心照料,只怕未至兰河就早已缠mian于逆旅病榻之上。
眼瞅得老赵呼吸越来越弱,叶小刀不由心中一酸,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战乱的列国,庶民之性命贱若蝼蚁,朝不保夕,就连自己,以为成就了一身绝世神功,就可以傲立天下,横绝四海,独不知世事难料,竟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无从保护,冥冥中却是谁在把握这苍生命运?
“你这又是何苦?”小刀轻轻对老赵说道。
“公子,老赵虽然只是一个车夫,平时只晓得种哈地,也没得啥子见识,最大的爱好也就是坐坐茶馆,听那些说书先生说点古事,也听说过豫让击衣的事情③。”
说至此处,老赵一阵猛咳,一丝鲜血沿着嘴角渗出,容颜惨淡。
“……”小刀心中难受,却无法言语。
“人以国士遇我,我亦以国士待之……说得多好哇。公子,你自己要多保重……”言至此,老赵头一歪,再无动静,而脸上竟带着轻松的笑意,竟像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使命一般,一个浪头袭来,哗哗响起,却如那清河的呜咽之声。
“啊~~~”小刀一声暴喝,如同发泄一般,一掌推出,声势惊人,如同平地里响起一声闷雷。那纷飞之箭被那气流一荡,远远的坠入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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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唷,点子还有点硬唉。”前方舟中,那一众水上之人闻得小刀喝声,皆是一惊,此言正自一皮肤黝黑的汉子之口,那人正是清河水上霸主排教朱六,朱六眼瞅得叶小刀神威,早已骇然,暗自庆幸此战却是在水上。
朱六正自暗呼侥幸,见面前水中一分,现出一个人来,那人身材魁梧,一身渔夫打扮,正是自己手下智囊韩佗。韩佗跃出水面,进得舱中,一言不发即向前拜倒。
朱六愕然,问道“你搞啥子乌七嘛杂的名堂?”
“六兄,我观龙七郎与那妖刀少年亦是侠义中人,我等若踏此侠义之人的尸骸取得功名,岂非谬之远矣?”
朱六道:“你杂想起来说哦?”
渔夫道“我方才奉命于南渡口诱那二人上船,见他二人心存隐侧,出资自取开浪快船,助那急待过江之人。心存隐侧是为仁,有此仁义之心,却与那传说中龙七郎的冷漠截然相反,想来那人即是龙七郎之言未必可信。”
朱六冷笑,道:“俗话说得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个龙七郎的脑袋,想要的人多得很,就算老子不动手,那些龟儿子又会啥得这此和嗦?妈的哦,现在就是老子们发财的机会,杂个能让别人整起去了?”
那渔夫闻言,默然不语,躬身退出船舱,忽然立于船头江风之中大声喊道:“弟兄们,七郎与那少年方才于清河南渡口资助贫苦之人,如此侠士,天命不应绝于清河……”余音未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却听朱六于其身后冷冷说道:“想整点大事,啷个整得跟个婆娘一样?”
渔夫惊异之中回头看着朱六,愕然的眼神似乎在问为什么。
朱六叹气道:“你跟倒我在水上混,时间虽然不长,倒也出了不少了主意,可以说是个智囊。只是却不晓得当今的世道,啥子都是假的,只有权力和金钱才是真的,等这回老子出了名,啥子都跟倒来啰。你不晓得变通,就晓得变那个死理,身死为人笑,只能怪是你自找的了!”言语中,那渔夫身子缓缓软倒,坠入那清河之中,转瞬即没入洪流。
①语出《楚词·渔父》。
②海运,即海风动;扶摇,回旋直上的大风。语出《庄子·逍遥游》。
③参见《史记·刺客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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