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顾现在正坐在学校理科楼的天台上等女人。是的。等女人。等一个和他完全不相干的女人,等一个美丽的,满口胡言乱语的女人。虽然是一个目前他认为自己十分需要的女人。这种事他一辈子没干过几次,他一向是主动的,他讨厌等待,那会让他陷入了一种压抑之中,并且难以自拔。
而另一个使人压抑的原因,他现在也忽略不了了。大米城的初春。尽管四月已经过了一半,但春寒始终袭人。在这样的冷空气里,灰色的天空像一桶打翻了的泥水,污浊颜色,四处流溢。罩在人头顶,仿佛就要坠落。如同洪灾中蔓延的泥桨,黏稠而冷漠,点点吞噬城市。以一种存在巨大质量的压迫感,挤压无处躲藏的弱小生灵。
无法从漫天的乌云中找到希望看到的淡蓝和白色,程北顾无可奈何地抱着肩膀,叹气。然后把手指,试着伸出防护栏。初春的风从指缝间穿过,阴柔湿浊的寒冷感觉,令细致的皮肤不堪忍受。他皱着眉,面色不妥地缩回冻僵的手尖,又伸到红肿的眼眶上抹了两下。四肢在寒冷的天气,一向可以冰凉到不似人类的体温。被神经衰弱折磨得一夜未眠后,苍白的肤色,显得更加没有生机。不断在风里打着哈欠,溢出眼角的水渍于冷空气中蒸发,带走热量,留下干燥并且冷漠的感触。
事情很明显。陈湘这个女人迟到了。迟到了很久。等待的时候,程北顾几乎是怀着烦躁地心情,想到自己不应该太相信这个才认识了没几天的古怪女子。要知道,他原本是不会干这些没经过仔细筹划的事的。无论是在学校的天台和莫名其妙的女人约会,还是一声不吭地翘课,都在好学生程北顾的行为守则之外。他感觉自己被神经衰弱折磨得太厉害了,甚至连行为都变得不太正常起来。当他身旁有人类存在的时候,他还可以适度地忽略这种不良的身体状况。可是一旦无法分散注意力,也无法放松,他就会像现在一样,只能感觉到一片乌烟瘴气笼罩在身畔。
其实他知道那是他自身的问题,无论是迟到的蜜斯陈还是不见踪影的日都不能够成为推卸的借口。但是无论是神经衰弱,胃溃疡,还是偏头痛都是他所无法掌握的事。也许他可以承认是自己和器官们的沟通不良,导致了这种后果。但是就像程北顾这个人一向会在心情不通畅时,大言不惭地出口那样,能够勉强表现得心理健康已经是一件相当费神的事了,如果还要牵扯到不合作的系统间的调和,那么这个世界对良好青少年的要求实在太过苛刻。
这没什么,程北顾想着,身体早晚会好起来,或者坏掉。但是无论如何,从没听说过有人会在青少年时代,就因为压抑导致器官衰竭而死去。他并不打算否定在未来的某天,已经不是少年的程北顾会因为长期没有受到重视的慢性病而翘掉。然那已经不是在他考虑范围内的事了。到时候的人们一定会给他寻找到很多不错的理由去合理化这种非合理的死亡过程。现在他要清楚的是,压抑这种明显带有负面色彩的词,并不适合程北顾同学尽力打造的好学生形象。如此足矣。
早晚会变成符合那种状态的人的。程北顾毫不夸张地掏出机机想着。电话是某个很关心小舅子的好姐夫打来的。程北顾用好学生最有礼貌的语气说话,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正在往下耷拉。
[会长,你好。恩。我在等人。啊,是女孩子。啊,是的。我不太认识她,所以不清楚。]
空闲的手无所适从。他拉了拉扣得一本正经的衣领。感觉领带让他窒息。
[你想太多了。她是纯粹对我个人有兴趣的。哦,是的,是个美女。友人a真多话,你能不叫他跟着我么。我不至于看到女人就丢了魂罢,你并非不了解我的为人。]
[不,别那样,别那样。好嘛,乖啦。是的。我不想见到友人a。是的。]
电话里的声音慢条斯理,但却逻辑清晰,相当不依不挠。程北顾猜测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做到像他未来的姐夫一样。白卿相这个男人认真起来就像孵蛋的老母鸡一样。这种耐心和手段真是令他不悦。
[会长你管得太多了。]
[别开玩笑。]
他不悦地皱起眉毛,开始感觉胃疼。用力说话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尤其是在没睡好觉也没吃好饭的情况下。电话另一端的调笑声中,程北顾突然意识到,现在的他最需要的就是安静地坐着,在风里冷静一下,什么也不去思考。如果他的脑不能停顿,就永远不会有足够的鲜血输送氧气去补给其他器官。他抿了一下嘴唇,极其不耐烦地对着电话小声说道。
[够了,到此为止罢。]
[我说了别开那么无聊的玩笑。见你的鬼,这种话请你去对余香说。我没有理由为你转达。]
感觉喘不上气,他扯开领带,在自己的粗重的喘息声里反驳对方逻辑清晰的语句。
[白卿相,别教训我,你知道我不想听。也别跟我扯蛋。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你凭什么说你关心我!你只想着怎么表现你关心我,你脑子里除了目的论什么都没有!]
[闭嘴!我和你不一样!]
领带被扯下来,丢在地上,无线电另一端的小白,声音依旧磨人。真是受不了了,程北顾气喘吁吁地想着。和白卿相的对话只会消磨他的精神,在他妥协并且乖乖照做之前,对方是不会停下来的。他太了解那个男人了,他们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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