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程北顾从他贫瘠的生命中抬起头,问用淡然的微笑,应对着他的人。
可是,你告诉我,这,真的,很,好么?
他父亲的航班在两个月以前,莫名其妙地掉进了海里,机体的残骸和黑匣子都捞了上来,却没有捞到他父亲的尸首。程北顾以为自己可以经得起那种打击,因为其实他早清楚,他的爱情不过是一种掩饰自我悲怯的卑鄙手续。可是他最后昏倒了,是的,昏倒了,就像任何一个血糖过低的小孩子一样,不是因为任何为亲人悲愤的冲动,而是因为免疫功能对身体的自我保护而昏阙。
当他从那场沉眠中醒来时,他的眼前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他的周围是四道洁白的墙壁。他一开始有点失神,但很快就接受一切。觉得自己这一次在真正待在了属于他的地方。他从此以后不需要再作任何思考。在余下来的人生中,他只要不断地走,不断地走,不断地走下去,直到走投无路。他可以既没有矛盾挣扎,也没有欢欣忧郁。他于是从那些洁白的床单被罩中钻出来,毫无预兆地,过回了他的正常日子。并且猜测着,自己可以永远就这样正常的过下去。
他的母亲曾经要求他搬去与她和她的家庭同住。他答应考虑看看,于是就很正常地拎着一大兜橙子坐了三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来到城市的另一边。他站在或许是未来的新家的家门口,从微掩的窗帘间看到母亲的丈夫正坐在饭桌旁的沙发上和他未来的姐夫下棋。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在厨房与客厅穿梭,帮忙备其晚饭的菜色。他可以想象到自己的母亲此刻正围着围裙,手里拿着炒锅,在炉边为了迎接儿子而忙忙碌碌。什么东西于是在他的心底一闪而过,教他收起即将接触到门环的手,回头转身,朝公共汽车站的方向走去。
他又坐了三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回到住了n多年的老房子里,然后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对着身旁的一兜橙子发呆。后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吃橙子。他在吃的时候,又忽然想起他那个除了河马外一窍不通的爹。有一次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爹接他放学。顺便带他去买菜。那时候超级市场在中等城市,还没有开得到处都是,买菜一般都到菜市场。他看到一个水果摊,说要吃橙子,他爹于是就愉快地答应。后来还为了给他讲解挑选橙子的奥妙,特地里掏出园规和尺来,站在买水果的摊前量来量去。那一次,他们精心挑选的澄子全部都酸得要死,造成最后他爹被他娘惩罚涮碗的厄运。也造成了他爹最后得出的一个十分经典的结论。
橙子和河马,是不一样地!!!!!!!
程北顾一想到往事,就吃着那些和河马不一样的橙子笑起来。可是那些实在是太酸了,事实证明尽管了解橙子和河马的区别,但由于遗传,程北顾还是和他爹一样,完全不懂得挑选的手段。
真是太酸了,他甚至觉得,可以酸到他流泪。
那天晚上,他自己一个人吃掉了一整兜酸橙子,然后被救护车打着很吵人的警报声,送到了大米城第一人民医院。诊断为胃黏膜脱落。他母亲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每天褒好了粥叫上学离他比较较近的白卿相同学每天给他送来。程北顾把那些粥都给喝光了,还把自己未来的姐夫像奴隶一样使唤。那时候他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将类似的生活。继续下去。
他问杨居胥,你为什么不肯离开这种生活。为什么不愿意回到关心你的人身边。难道你一点也不挂念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孤独么。你是否认为,这个世界对你而言,是以一已之力就可以应对的。还是你早就打定主意,其实你怎么样都不重要,只要地球继续转,你的生活就可以照常。
杨居胥就像以往一样的沉默着。最后程北顾不得不摇着头叹息。
算了,就这样罢。我会暂时陪你等待,直到能让你看到真实爱情的人出现。这样你该满意了罢。
宁静的那一端,还是没有传来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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