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虽说要去夏州,但大体上路线和奔赴萨奚差不多,因此,也就随时有被祁璟或他派来的人追上的危险。薛徽带着她星夜兼程,天蒙蒙亮时便入了冀州界内,饶是如此,他也不敢停顿,未曾入城,只挑偏远小道斜赴晋州。
太阳出来,天气便也暖了几分。薛徽单手护在江月腰间,低声道:“一时半刻我不会停,你要是困,就先睡一下……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就能追上来,你养足了精神,咱们也能分两匹马赶路,脚程更快一点。”
江月满腹心事,怎么会睡得着,当下只摇了摇头,过了片刻,她方开口,“薛郎,邺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将军这样防备着我?”
“你真要知道?”
江月轻声一笑,“死也要死个明白,反正……反正我下半辈子也和他没什么干系,你尽数告诉我,也让我彻底死了心。”
“将军他……他奏请皇上为他和安如郡主赐婚。”
果然。
薛徽只觉怀中人不可抑制地颤抖,猛地勒住马,将她身子扳了过来,江月却并非在哭,而是低低地笑着,那笑声短促非常,反倒比哭更揪住了薛徽心口,叫他再顾忌不得。
“江月……”他小心地唤了她的名字,然后试探着将人拥入怀中,“将军他,其实也有他的苦衷。”
就算薛徽倾慕于江月,此时此刻,却不想平白往祁璟身上泼脏水,“皇上那边频频暗示,安如郡主以死相逼……邵相旧党正愁没地方惩治将军,将军若是咬牙不应,恐怕一生功勋都要与尘归土了。”
江月推了推薛徽的胸口,并没容许自己这样放纵着依赖旁人更久。
“我知道,我不怪他。”
江月已平息了那样怪异的笑容,然而整张脸上的光彩都已消弭无踪。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怪他,薛郎,你相信我。我觉得我好像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做一样……从他开始防着我,纡尊降贵地哄着我,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老天爷一定在哪里等着我们,叫我白尝的这些好,统统还回去,果不其然,没有人为难我,却是都报应到了他身上。”
薛徽为江月的推拒感到有些难堪,他适才那样唤她的闺名,她也许……能猜到自己的心意吧?
他重新策起马儿,跑得却是不快。
“薛郎,将军有将军的权衡,我理解他,可我也有我的选择。若我叫他为难了,你……你和陆郎都别怪我,有些事情我忍不了,也没法叫自己装傻充愣一辈子……不闻不问地跟着他。”
荒野上,江月的声音虽小,但清晰可闻。
薛徽虽不懂江月究竟为什么而恼将军,却也隐隐觉得,将军没做到的事情,他薛徽恐怕也做不到了。
过了一阵子,马儿重新奔驰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说了这番话,江月竟也渐渐生了困意。薛徽见她一下一下地点着头,手臂上微用力,将人牢牢地搂在胸前,生怕她坠下马去,也希望她能睡得舒服一点。
然而,事与愿违。
江月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梦里,她忽觉身下的马长鸣一声,接着,身子倾倒,将她摔了出去。
失重的感觉到来前,江月蓦地醒来,她确实正坠在半空中,然而一条胳膊始终搂着她,跌在地上时,她也几乎没感觉到什么疼痛,倒是身后的人闷哼一声,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薛郎?”她匆惶拨开薛徽的手,从他身上翻下来。薛徽整个人都给她坐了肉垫,而他自己,则重重地摔在地上,胸腔的隐痛阵阵传来,连喉咙里都有淡淡的血腥气。
薛徽强自忍下,没敢开口,怕当真呕出血来吓着江月……更怕自己有个什么万一,反而成了她无法逃避的心魔。
他不忍,也不舍。
“薛郎,你怎么样?”江月到底还有些常识,知道这个时候不宜妄自挪动薛徽,她除了手足无措地望着他,别无他法。
薛徽见江月全然不顾地守着自己,便是身上痛楚难忍,也强自挤出个笑来,他没说话,指了指倒在一旁的马。江月顺着他手望去,只见马后蹄上插着一支箭羽,两人为何摔下,也就不言而喻了。
须臾间,江月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抬眼朝远处望去,一列军马奔腾而至,为首持弓之人,正是祁璟。
他终于来了。
江月却没有那样的期盼和惊喜了。
“薛郎,不论将军责问什么,你都往我身上推就是了,反正我也要离开他,叫他恨毒了我,反而是件好事。”江月低低地交代他,却见薛徽不甚认可的蹙起眉来。江月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不许他说出一个字的反驳,“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在他的军中效劳,也不知道你究竟怎么打算你的以后……我听将军说过,你已有家室,若是来日卸甲归田,这个,算我此次的谢礼。”
江月将自己的首饰一股脑地塞给薛徽,“你帮过我一次就够了,帮得多了,就是人情负累,我嫌麻烦,还是不要得好。”
薛徽怔怔地躺在地上,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这样绝情,说离开将军,便连多一个字的话都不留,不愿自己再插手,便用“麻烦”两个字给他判了永远的死刑。
他也知道,她是在为他打算……可是这样的打算,他宁可不要。
马蹄声近,祁璟已一马当先地奔至两人身边。一个半人高的巨弓被他单手挽着,说不出来的英威气势,直至此时,江月都忍不住……为他怦然心动。
祁璟的怒火中烧已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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