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因为忙，要回县城了，要求戴老和她回县城下榻，等京城来专车接送；戴老摇了摇头，说：“我在祥川坡再呆一天吧，这牛棚……这群牛……这里是革命老区……往后恐怕没机会了……”
杜云走了，公社书记王一飞也来看望了他，临走带走了那个驻村的特殊时期宣传员。
明天戴老要回京城了，晚上祥妈和川广威、川保山几个大队干部要在大队部宴请戴老，戴老推辞了，并用剩余的工资简单的在牛棚的看护房弄了几个菜，在供销社买了几瓶酒，喊来了祥妈和大队几个干部；也算是感谢吧。
戴老几杯酒下肚，突然站了起来。
“大妹子，我快回京城了，在这八年零二十五天里，多亏……你们……照顾我这个老头子……我谢谢你们了……”戴老说完恭恭敬敬的给几个人鞠了一躬。
“戴老……”祥妈几个人忙站起来。
“都坐下，不说了；喝酒……我相信党，相信我们的组织……”戴老叫几个人都坐下，又共同喝了一杯酒。
“大妹子，广威兄弟，你们知道我为何到这个地方来吗？这是总理为了保护我，离京城远远的，那些人怕麻烦也就懒得理我了，不过还是被他们嗅到了，没斗死就好；再者说我在这带过兵，打过仗……我一生……哎！和国民党几次‘反围剿’战役、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我挺过来了，枪林弹雨我不怕，身上十几处伤疤，甚至我胸口的弹片至今没取出来，阴雨天隐隐作痛，可这没什么，那是干革命，建设新中国……你们看……”戴老向上掀了掀衬衣，那干瘦的上身有十几处大大小小的伤疤……
祥妈等几人不忍看下去，扭开了头，心里酸酸的不是味。
“可（文化）大革命，说起来令人心寒，国家领导人大批的将帅被迫害打倒，甚至发生了大规模的武装流血事件……有点不堪忍受……寻了短见、甚至斗残、斗死……不说了，我相信党组织……我干革命四十多年了，我一生无愧于党、无愧于国家；可我有愧于我的家人，两个兄弟，一个被国民党给活埋了，一个抗日而死……而我的妻子，她在红卫兵批斗我时，因为不在和我划清界限的保证书上签字，被红卫兵一次次的批斗，无法忍受屈辱而跳楼自杀，可她也是个老革命啊……临死就穿这件衬衣……这件衬衣是建国庆典那天我给她买的……”
说着，他从床底下的包袱里取出那件祥妈看过的血迹斑斑的女衬衣，低头喝了一口酒。
“那时我被隔离，已来到祥川坡了，彼此毫无信息，她死我都不知道……后来是老战友托人捎来了这件衬衣……当然是偷偷夜里送来的，你们不知道……我最有愧的就是我的儿子，至今下落不明，那时第五次‘反围剿’失利，为了革命的胜利，人民的解放，再加上抗日大计，部队连夜北上，刚生下才半个月的孩子送给了老乡……生死未卜啊……这些，为了革命的胜利、为了国家、为了党、为了人民的解放……我认了……可我心里苦啊！”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又流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不找回你的儿子呢？”祥妈忙问。
“刚建国又来个抗美援朝，率兵去了朝鲜；胜利回来后，百废待兴，一切精力都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去……合作社……人民公社……大（跃）进……大炼钢铁……太忙，哪有功夫去找儿子，等想找了，又来了（文化）大革命……不能找了……我妻子时刻思念儿子……至死也没再能……见上一面……”
“你什么时候把儿子送人的？在哪儿？”祥妈忙又问。
“43年了，就在这山区一带。”
“是不是一个姓贺的女政委抱来的？”
“姓贺……”戴老似乎在思索着、回忆着，“对，是贺侠……女政委，可惜她在长征中陷进沼泽地里……牺牲了……”
“那孩子是不是姓王？”
戴老闻声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大妹子。”
“他是我抱养的儿子，叫祥军，小名叫小王，想等以后有人来认。”
“对，贺侠对我说过，叫小军，是咱军人的后代。”
“可你，怎么姓戴呢？”祥妈疑惑地问。
“为了革命的需要，安全保密；那是特殊年代，凡是领导都有化名，主席化名李德胜，总理化名伍豪，多了去了；建国后有的改回原名，有的没改，华主席、巴金就没改，我也没改……”
这时祥妈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来一本有点发黄的《**宣言》，递到了戴老的手里。
戴老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那本《**宣言》，眼晴湿润了，“是这本书……是我亲手交给贺侠的，上有我给题的名，她入党我还是介绍人呢……可惜……物在人空……孩子现在……咋样？”
“孩子，上过大学，毕业后分配在x省一大型企业当了干部，叫祥军，也娶了媳妇，还有了孩子，叫盼盼……”祥妈轻轻地说着。
“盼盼……盼盼……好……好……”戴老喃喃着。
“抽空叫他们一家来一趟，认祖归宗吧。”祥妈也流了泪说。
“不！不……大妹子，我知道就行了，可惜她妈……她妈……多想见见娃呀……可她永远……”戴老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老婆子……咱孩子……找到了……你放心吧……好着呢……我们有孙子了……叫盼盼……”
戴老这晚喝多了酒，几个人要求他回大队招待所休息，可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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