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终究还是没有熬过这年冬天,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却仍叫人悲痛难忍。整个贾府一片素白,飘飘洒洒的雪花更添了几分悲凉。
荣国府府门大开,两边的灯火亮如白昼,贾赦与文氏结亲十几载,文氏过世,自是悲痛欲绝,强撑着身子主持丧礼事宜,贾家的诸多宗亲们亦都前来吊唁,纵使贾瑚不同他们接触,却也人来人往,闹哄哄的。
待客的诸多事宜全交给了贾赦打理,内眷们则是常氏连同贾珍之妻尤氏在料理,当初王氏的事情虽然瞒了下来,可却在京中贵妇间亦有传言,故此却也没人觉得奇怪。
贾瑚同贾琏两人,只跪在灵前哭灵,对于来往宾客们的安慰,并不言语,众人也省的他们刚刚丧母,脸上有些颜色也正常,倒也不会挑他们的理的。
贾瑚原本心中悲痛,却被贾琏险些晕倒吓了一大跳,幸亏阿琛在身边才没让琏儿生生熬坏了身子。他木然的看着府上的人来人往,远处隐隐传来戏班子耍百戏的声音,贾母同来往命妇们的寒暄,以及那唱作俱佳的泪水,则让贾瑚只觉得讽刺,心中作呕。
这几日,他熬得双目赤红,脸色蜡黄,愧疚更是让他食不下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上,贾瑚只觉得远处的灯光似是有重影一般,直晃得他眼晕,也亏得他平日里身子结实,这才没摔了下去。
林琛玉眼眶通红,隐隐有泪光闪过,声音中亦是带了哭腔,道:“阿瑚……你别这样……”他这样子只让他觉得害怕。
“阿琛……”贾瑚甩了甩头,这才强扯出一丝笑容,道:“你别担心,我无碍的。”林琛玉也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静静的在园子里走着,并没有带人,他知道这人需要时间静一静的。
“阿琛,母亲走了……”贾瑚忍下酸涩,吸了吸鼻子,才又道:“自小就只有母亲一人对我好,每每在府上受了欺负的时候,总是母亲帮着我的,她性子好,不喜与人结怨,最是和善不过了的。”贾瑚絮絮叨叨的说着文氏,“明明也是自小教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可却从来都是亲手为我同琏儿缝制衣衫的。”吸了吸鼻子,又道:“阿琛……当年如果不是我,母亲就不会落胎伤了身子了,虽是无心,可伤害却着实留下了的。”
“阿瑚,这不是你的错,为了这份无心你无时无刻都在受着煎熬,你已经赎罪了。”林琛玉忍不住握着他的手,道:“别对自己那么残忍。”
“有时候,我会想,当日若不是……”林琛玉身体徒然一僵,他想,他知道贾瑚要说些什么,只是……贾瑚却是苦笑这摇了摇头,道:“瞧,这就是我,自私的厉害。”
“不,不是这样的。”林琛玉摇了摇头,那句话没说出来,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道:“舅母的离世不是你的错。”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停顿了片刻,才道:“你是她最得意的儿子,她以你为骄傲,这么多年,她一心盼望着就是你们兄弟二人如意顺遂,若是你这般自怨自艾,舅母她若是知道了……”
“是,或许你说的对。”贾瑚抿了抿唇,苦笑一声,道:“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他不能说文氏的死是他的疏忽,不能!
林琛玉抿了抿唇,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丝弧度。
“总听人说,薄唇淡眉的人天生的性情凉薄,原也是不信的。”贾瑚站在观赏亭中,望着远处传来的灯光,神色淡淡的,声音中也没什么情绪,“可如今,却觉得这话,再是正确不过的了。”他没有看林琛玉,只是继续说道:“就如同这荣宁两府,我明明知道那宁国府私下里做的什么勾当,纵奴行凶,仗势欺人,明码标价的人命官司他都能摆平,还有什么是他家珍不敢做的么!”贾瑚哼了一声,语气却仍旧没什么起伏,又道:“可我却只是单单的看着,不曾提点过一句,正紧的亲戚,我却任由他们这么荒唐,只管做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来,甚至想要冷眼瞧着他们最后的结局。”
林琛玉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只道:“自作孽不可活。”
“是啊,自作孽不可活。”贾瑚冷笑了一声,眼中有些恶意的嘲讽,道:“可贾政呢……”
“阿瑚!”林琛玉脸色一变,眼中闪过急色,却只听贾瑚似是泄恨一般,神情怪异,扬声道:“贾政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我做的,是我让乐水动的手,就连王氏被关佛堂而神志不清,也是我让人扮鬼吓唬的她!哈哈!”说着竟是大笑起来,状似疯癫的模样,唬的林琛玉顾不得其他连忙抱住他,想要他冷静下来。
“噗。”突然的声响,让两人都朝着暗处看去,只见竟是贾珠淡漠的站在那里,如若不是嘴角那抹血红,或许还不是那么的让人触目惊心,“哥哥……”贾珠用手指抹掉嘴角的血丝,那声哥哥,让林琛玉心底发酸,他们兄弟两个,走到如今这一地步,究竟是谁的错?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么……”贾珠声音颤抖,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眼中有着希冀,甚至带着一丝祈求,林琛玉突然觉得,这一幕竟是这般的残忍,他自掌管暗处以来,刑讯逼供,做了多少,竟是没有这一刻,让他不忍直视。
“……”贾瑚手指不自觉的痉挛,他张了张嘴,当察觉到贾珠的时候,这不是他的目的的么!不就是想要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么!可此时此刻,他竟然张不开嘴,说不出话来,就连动都动不得一下,只不过一个简单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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