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发生的事情,过了很久很久,林黛黛才慢慢的品味出个中滋味。她用了许多年了时光去猜测、去揣摩,容景轩心里是否爱过她。反反复复,心中总不得安宁。
直到很久以后的一天,她听青菱同她传报王府中近来的事情。竑儿王妃入府之后二人总是不睦,看着是王妃骄纵,其实是竑儿恋着自己之前的司帐丫鬟不肯放下,才叫王妃吃心。林黛黛心中纳罕,她并不觉得竑儿对那司帐丫鬟有何特别之处,只是想着青菱心细如发,不由也上了几分心。
过了很久竑儿对王妃多番忍让,夫妻二人渐又和睦,连小世子都生下来了,林黛黛才放下心了。直到一日王她生辰,阖府为她庆寿。宴席上有个丫头不知怎的,看着形销骨立,从竑儿身边经过时一个踉跄,险要摔倒。
竑儿伸出手来,待要去扶,伸到一半,却又硬生生的将手收回来,由那丫鬟摔倒在地。转面与王妃一同为她贺寿。虽是如此,王妃的脸仍是霎时间便黯淡了下来。
原来是她,林黛黛领悟过来。
王妃很快又打叠起精神同她说笑,过了一会儿听河东狮吼那处“跪池”时,王妃看着陈季常被柳月娥罚跪在池边时,直把眼泪都笑出来。
已贵为太夫人的林黛黛心中暗叹,对竑儿来说,爱不是许她王妃位分,不是与她诞下小世子,爱是那双伸出去又收回的手,是立一个备受宠爱的王妃在她前头,让她在这王府里有立锥之地。
想通这一关节,林黛黛突然悚然一惊,那些在夜里纠缠着她的,让她苦苦询问以致无法呼吸,想要尖叫的梦魇终于散去。容景轩终究是爱过她的,即便这份爱不是最初的,或许也不是最深的,但容景轩终究是爱过她的。
夜里林黛黛将所有簪钗卸下,镜中的妇人虽已不再年轻了,但仍是从容的。她早该想到——多年来她的生活虽不是富贵无极,但总是优渥安稳的。后宫中比她聪慧,比她貌美,比她有心计的女子不知凡几,只有她一个人,保全了所有儿女,能在宫外安然的做着太夫人。怎么会是幸运之神眷顾呢?分明是他事事为她筹谋考量。
皇后诞下公主后几年间所发生的事情,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不醒的噩梦。
贞贵姬并未流产,而是艰难的生下了孩子——但那孩子身体孱弱,不多时便离世了。然而林黛黛这只是对外的说辞,谣言渐渐传开——贞贵姬生下来的孩子身子并不孱弱,只是是个阴阳人,竟是被人给生生扼死的。
林黛黛听到阴阳人三个字,联想起当年涂了雌黄的瓷器,心中霎时便明了——皇后果真连亲妹都不放过!
庆妃大约在宫中已蛰伏太久,再按捺不住,直如一团烈火一般将容景轩拦下,将昔年林黛黛所用器具上涂了雌黄一事吐露的干干净净,直言宫中有人手段毒辣。
容景轩自是震怒,将贞贵姬宫内的器具一查,果然常用的几样上都施了雌黄。然而将事情顺势查下去,事态忽又直转而下。事情查来查去——施了雌黄的器具是何时混进贞贵姬宫里的呢?竟是林黛黛亲自给贞贵姬换铺宫时混进去的。
一重重的事情如同海浪一般打向林黛黛,她才从这一波的打击下勉强站稳,偏另一波海浪又来了。宫人皆传和妃在容景轩前早已失宠,如今又犯下这样的事情,若不是顾念和妃诞下了一皇子与一皇女的情分,陛下早摁死她了,如何还能让她在冷宫苟活呢?
容景轩甚至不听她辩上几句,就将她打入冷宫。林黛黛让青菱将“秋江渔艇图”好生送去容景轩书房,只盼容景轩能多少顾念一下往昔的情分。可容景轩只将画随意收进匣子中,又命青菱送了回来。林黛黛看着匣子,内心的失望无以复加。
最让她担忧的是——两个孩子都抱到皇后的昭阳殿去了。
冷宫里头又阴又冷,刚烈如庆妃,见了此情此景竟也哭的像个泪人:“我……我欠考量了,我忘了皇后思虑之深,以致竟连累了你。”林黛黛泣道:“姐姐何必说这些,皇后做的这些分明是筹谋已久的。不是今日便是明日,我只求姐姐多看顾两个孩子一二。”
二人在冷宫中相对而泣,从前的不虞终于消去。
此后她只能零星的从别人空中得知一点孩子的消息——皇后对他们很好,就是阿丑会很想母亲,竑儿实在太小,哭了几天就不哭了;皇上好像有些迁怒于孩子了,对两个孩子都很冷淡,就是对阿丑还好一些;蕴章到底没有逃过去,于蕴靖在昆明池边大打出手,二人不慎跌至水中。蕴章昏沉沉的病了一场,醒来时已大不如从前灵醒。最可怕的是她进冷宫第三年发生的事情,竑儿发了一场高热,很险。
竑儿病情最危急时,容景轩立皇后亲子蕴彦为太子。这一厢竑儿烧的人事不省,那一厢正锣鼓喧天的立着太子。阖宫上下都是奏乐声,林黛黛只恨自己不能立时死去,好过受今日这样的苦难。幸而自那日起,竑儿的身子又一点一点的回转过来,脑子也未见损伤。
后来冷宫中又不知从何而来一位老宫女,对容景轩尚是太子时的事一清二楚,一见林黛黛直以为她是先帝先时的妃子武穆武贵妃,跪下直呼娘娘千岁。又将昔时容景轩与武穆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资历这样老的一位宫女,再不济也该是尚宫了,怎会流落到冷宫中来?然而林黛黛已经不再愿意去想这些,自竑儿那场大病之后,她觉得自己身体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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