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都城雪,盈白万户庭。长街一片白,朱门着冬色。
那寒气无孔不入,可怎叫豪门太太经受得起?眼见着一个个病在榻间,却捧着药罐儿苦熬冬日。
主子们心情抑郁,丫鬟仆妇哪还敢现出爽朗得意,自是一个个谨言慎行,连走路都不带上声响呢!尤其是伺候在王夫人院中的小丫头,更是快要变成了锯嘴的葫芦,轻易不敢随意喧哗。
却说此刻梨香院中,王夫人半靠锦被,半卧在床,不发一言,不说半语,只管将那双眼珠子直愣愣地瞧向窗外。脸色则是一会儿恼,一会儿恨,一会儿期冀,一会儿疯。吓得是满屋丫鬟心惶恐,怕得是娇俏身子皆僵硬。
珠帘动,外间传来走路声。口唤一声“太太”,松动了满屋神经。
却见周瑞家的行进屋来,堆起了满脸笑容,对着床上行礼道,“好夫人,奴婢这厢来给您送喜来了,夫人好歹也理上奴婢一理。”
闻听此言,王氏眼神微动,慢慢从窗外转过神来,扯起嘴角问道,“哦,久不闻喜事,却道喜从何来?”
“喜事,自然是大大的喜事。方才奴婢从那边得信,说大姑娘这两日就要从南边回来了,可不是天大喜事么?”
“元丫头要回来了。”喜色刚爬上眉梢,王夫人却随即耷拉下眼皮,恨声道,“这狠心的丫头,总算愿意回家来了。她怎么就这般狠心,留下我这亲娘在这府上苦熬。如今我夫离子弃,女儿也不贴心,却与那孤寡老人何异?”
这般说着,眼里竟滴下泪来,忽然大哭道,“我的儿啊!有谁还记挂我这孤寡婆子?”
眼见夫人又要疯魔了,周瑞家的一下慌了手脚,赶忙劝阻道,“我的好太太哎,如今老爷少爷俱在,太太却自称甚地孤家寡人?倘若一不小心被外人听了去,不说太太又得一个大过,传至少爷老爷耳中,岂不叫人寒心,越发与太太疏远么?”
“他要疏远就尽管疏远去?”王夫人负气说道,“反正都已母子缘尽,我又怎管得他将来要与谁亲近?他亲近达官显贵也罢,亲近阿猫阿狗也罢,总之也没我插手的余地了。”
负气说完,又沮丧着脸道,“我都病了这些时日,老爷被狐媚子迷惑不来便也罢了,珠儿那般孝顺的孩子,怎地到现在也没露上一面。”
“好太太,珠哥儿不来,却实在也怨不得他啊!”周瑞家的实在忍不住道了句实话。
“我知道,定是那贱人在离间我们母子之情。”王氏瞪着眼道,“她瞧我病了,便故意也装生病,好拖住我的珠儿与她侍疾,更不肯叫他来探望我这亲娘。那贱人却是在向我示威呢?”
“谁叫你十次倒有八次是在装病来?”周瑞家的腹诽道,“谎报军情多了,自然就成了放羊的孩子。这回太太与大夫人一同得病,少爷能安心留在那边侍疾,还不是以为太太又在装病骗他,不信任太太了。”
“我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一心要促成珠儿过继之事?”王氏死活想不通,“这过继,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样子。我不过只想走个形式,想珠哥儿将来科举之时,能名正言顺得个官职。至于这平日在府内么,仍旧各找各妈,一切照旧便是。怎么这边才换了族谱,那边儿子就搬到了大房里住,唤了外人作了爹娘,这亲生的爹娘倒成了叔叔婶婶了。”
这边王氏伤心儿子过继之事,那边元春也在回府的官船内辗转难眠。
“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元春脑海中反复思量,轻抚藏于枕头下的各方私信,不确定道想,“难道真得只是将哥哥过继给大伯这般简单?”
越想,心内越发难安,“哥哥过继虽会惹得爹娘一时伤心,可从长远记,对哥哥本身却有诸多益处,难道姑妈能甘心就此饶过母亲么?或者私底下还作有别的动作等着。”
一想到过去母亲对姑妈府上做过的种种过分之事,元春就越发倾向于后一种猜测。一想到可能有未知算计隐在暗处,犹如张着獠牙的毒蛇,在悄悄地伺机而动,元春就忍不住毛发皆张,沁出来满身的虚汗。
“老祖宗不会不管我地!”元春没甚底气地想,“她会劝着姑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最后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只要母亲能拿出十二分的道歉诚意。”
主舱另一边,贾琏房中,有个人也是兴奋的难以安眠。
天佑英才,此次科考一举得中,名次更是位于前十以内,在江南那种科举圣地,实在是个不错的佳绩。等回家见着父母,叙完别来之情,便可筹划迎娶他的小娇娘了,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贾琏兴奋的团团乱转,一时想到家中如今又多一位兄弟,按排序他虽算作老大,可按年岁却是贾珠居长,两人又皆有婚约良缘,这娶媳却也不知谁先谁后?
想至烦恼处,不免自拍一掌,嘲笑道,“想那许多无用作甚,到时自可便见分晓。如今还是老实睡去,养足精神,明日好对付母亲的眼泪才是。”想着便自顾睡去不提。
翌日,一大早,用过早饭,张氏王氏便齐齐聚于老祖宗处。娘几个说说笑笑,闹过了整个晌午,眼见午时将过,却也不见有人传饭,饿了便垫上几块咸酥点心,便又继续谈笑解闷。只这嘴里眼里,却都有了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向外张望一番,无果,失落片刻,转头又继续说笑谈话。
正在几位主子都等的不耐烦之际,才听外面有小丫头跑着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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