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2月12日,凌晨1点21分,上海。
“……看看格两个客人欧,不得了哦!前头一个卖相一落不要去讲伊了,后头一个么,看上去像啥一般性,不过侬看看伊双皮鞋呀,意大利名牌哦!一条西裤一般性人买啊买勿起厄。我看啊,伊拉两个人钞票保险多得来木老老!你去打扮打扮呀,等一息上菜叫侬去,假使给伊拉看中啊,嘿嘿,侬一生一世吃不光用不光!……”
大西洋番菜馆的一位女招待对着自己的女伴滔滔不绝的说着。她们俩就站在菜馆楼梯的拐角处,在那扇落地长窗前。说话者的女伴,一位颇有几分姿色的上海姑娘本来已经疲惫不堪,但随着对方这通分析怂恿,满是倦容的脸上逐渐浮出了喜色。
她俩背后的窗外,对面那家戏院里传出隐隐的京戏琴鼓之乐,最晚场的演出还在进行中。戏院门口没有几个人影。戏院上方的霓虹灯闪动着,照着门口台阶下,那个弯腰摆弄货品的小贩背上的雨披时红时绿。距离戏院稍远的街边,停着好几辆轿车。轿车司机们凑在一栋建筑物门口的雨檐下,站在那儿抽烟聊天。飘着小雨的街头没什么行人往来,只有偶尔当当驶过的有轨电车和出租汽车将街面上的灯影碾碎。
被女招待们评头论足的两个男人此刻已在番菜馆的二楼安然就坐,还通过楼面领班选好了菜单。倪小峰局长喜欢吃西餐,陶斐然站长喜欢吃中餐,折中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起来吃这种被上海厨师们改造过味道的中化西餐――番菜。
“林倩如最近的身体怎么样?你们的孩子快上初中了吧?”酒水上来时,上海总站的站长陶斐然对倪小峰显得很随意的问道。他有随意的资本:倪小峰最初被招募的时候,刚刚留校助教的陶斐然就是他们班的辅导员。后来,倪小峰和林倩如的婚礼上,陶还是伴郎。倪小峰升副局的时候,他已经做副局级总站站长2年了。不过,眼下倪小峰已经是大局局长,享受副部级待遇,而他还是副局级的总站站长。可这个总站站长是在上海。部里面私下的讲法就是:上海总站站长的位置,值得拿部里面小局局长来换。
倪小峰笑了笑:“孩子才9岁,你这日子也过得太快了点。”
陶斐然嘿嘿一笑:“别人是度日如年,我是度年如日……十年一觉海上梦啊!”
“怎么,沪上的糜烂生涯终于让你厌烦了?有没有兴趣挪个地方?”倪小峰语气轻松但很缓慢的问道。
陶斐然先是没说话,转过身去向客人寥寥无几灯光昏暗的餐厅里扫视了一圈,回过身后才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说道:“北京城里的风沙大,我怕自己适应不了那儿的气候啊!”
倪小峰看着自己的这位衣着考究的老友,看着他那张圆圆的脸庞,还有那双看上去不是很精明的眼睛,突然间便笑起来:“老陶,你猜你现在的模样让我想起谁了吗?”
陶斐然扬起眉毛,耸了耸肩膀,做了个很西化的表情。
倪小峰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喝了一口红酒。放下酒杯后,他在双手放在桌面上说道:“那个王佐。托马斯·莫兰特博士。”
陶斐然笑着摇摇头:“我已经想到了。今天,噢,应该说是昨天晚上看材料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象……”
倪小峰刚想接着说什么,正好看见女招待走过来,他只好闭上嘴。女招待刚刚化了点妆,脸上带着动人的微笑:“先生,这是您要的罗宋汤。先生,这是您要的忌廉汤。这里是牛油面包。二位请慢用。”女招待的笑容特别的甜,惹得陶斐然直往她脸上看。女招待冲他们俩轻轻点了点头,妩媚的一笑后翩翩离去。
“这个小女招待倒是蛮有味道厄……”陶斐然恋恋不舍的追看着。倪小峰笑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陶斐然这才扭回脸来继续说道:“……材料上的那些说法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也知道,四年前我这儿也被几个国会议员狠狠查了一回,从那时候起,我对有些事就不是太相信了。我只是奇怪一件事……”
倪小峰喝着汤,听到对方语气突然停顿,就脸也不抬的说道:“奇怪什么?”
陶斐然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的说道:“我奇怪,就凭你,怎么就能让他逃了?”
倪小峰喝汤的动作毫无停滞,只是在间歇中哼哼了一声:“马有失蹄啊。”
陶斐然看着低头专心喝汤的倪小峰,微笑了一下,也开始低头喝自己的汤。
倪小峰飞快的把自己那份汤喝罢,放下汤勺,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冲着陶斐然笑着问了句:“李部长还给你说什么了?”
陶斐然听到这话,拿勺的手微微顿了顿,但当他抬起脸来时,已然是很自然的惊愕表情:“李部长?上周去北京开会时,我没见着他啊!”
倪小峰认真的说道:“噢,我是说……”
又是那位有点姿色的女招待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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