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太太仍犹豫,贺济义端着酒杯过来打了打圆场,方才同意了。
贺济礼暂时松了口气,打定主意待会儿不论是吵是闹,也不能让贺老太太得逞。孟瑶见他意志坚定,心内甜蜜,倒是没他那么紧张,从桌下悄悄伸手去,握了握他的手。
贺老太太还是了解贺济礼的,猜到他方才的话只是缓兵之计,席间就伙同了几个族嫂子婶子,针对孟瑶夹枪带炮。贺老太太先起的头,皱眉叹气:“我那孙女虽说生得可爱,奈何不是个小子,香火后继无人。”
一嫂子接话道:“济礼媳妇生下小囡囡,也有一两年了,怎么还不见有动静?”
贺老太太继续叹气:“要是有动静就好了,别人都是先开花后结果,她倒好,只开了朵花,迟迟不见结果子。”
一婶子道:“唉,这也是可怜,同不会下蛋的母鸡有甚么两样?”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讲得热闹。孟瑶知道她们是故意,本欲当作没听见,但她们却讲得越来越难听,连“不会生儿子,还要她何用,休去算了”的话都讲了出来。孟瑶再也忍不住,但又不好站起来自取其辱,便只拿眼看贺济礼。谁知贺济礼却不在席上,不知上哪里去了。这家伙,正是要他撑腰的时候,就不见了,孟瑶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眼泪在眶子里打转转,只好装作抬头看云,把泪水逼回去。
她才仰起头没多大会子,却突然被人拉出桌席,转头一看,原来是贺济礼。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贺济礼挡到她身前,迅端起一盆滚水,朝桌席上正嚼舌头的那几个嫂子婶子劈头盖脸地泼了过去。
那几人正聊得欢呢,哪料到有滚水从天而降,登时一片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连着贺老太太在内,一个都没逃脱。贺济礼瞧着她们捂头捂脸地狼狈离席,满脸愧疚地抱拳道:“哎呀,失手,失手,各位勿怪。”
孟瑶朝前一看,一嫂子的半边脸烫起了水泡,另一婶子则被烫了眼,怎么也睁不开,而贺老太太也没能幸免,一双手肿了起来。她们突遭飞来横祸,皆怒瞪贺济礼,嚷嚷着要讨个说法,但无奈贺济礼态度极好,抱着拳团团道歉,让她们除了抱怨几句,无法作。
孟瑶心内一阵松快,眼却含了泪,紧紧牵住贺济礼衣角。贺济礼回头看见,一阵心疼,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放心,能失手一回,就能失手两回,厨房里还有一大锅开水呢。”
孟瑶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惹来贺老太太怒目,贺济礼赶忙上前去瞧她的手,嘴里却骂着贺济义:“老跑哪里去了,怎地也不拿个药膏来给老太太抹抹,还有你媳妇的棉衣呢,也不拿一件来与老太太换上,这大冷的天,要是把老人家冻着了可怎么办。”
贺老太太见他伤了人倒还要讲贺济义的不是,气道:“若不是你泼开水,也不至于这样。”
贺济礼一副委屈模样,道:“儿子是失手,谁叫济义家的脸盆滑溜溜,叫人捏不住?”
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贺老太太向来都是那“兵”的角色,不想这次也当了回秀才,可气得不轻。
虽说贺济礼坚称自己是“失手”,可那盆子滚水为何而来,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那几个嫂子婶子连席都不敢再入,灰溜溜地相扶着走了。
贺济义胆战心惊地上来打了几个哈哈,重新收拾了席面,请贺老太太与贺济礼入席,但贺济礼哪还肯久留,称要回去给贺老太太买了药送来,拉起孟瑶就走。贺老太太还惦记着过继的事,走到另一席去求族长拉住贺济礼,但族长也是被那盆子滚水给吓着了,连连摇头,口称:“济礼是要急着回去给你拿药,孝心一片呢,我怎能拦着。”
贺老太太气得顿足捶胸,却把个伤手又疼着了,呲牙咧嘴不提。
虽有贺济礼一心相护,孟瑶待坐上轿子,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场。回到家,贺济礼见她双眼通红,面有泪痕,心疼之余突然大悟,拉着她的手,诚心诚意道:“都是我的不是,有些话心里想了,却没说出来,才害得你人前受辱,也让有些人起了歪心思,我这便与你讲清了——子孙福乃是命注定,别说我们还年轻,来日方长,就是以后生不出儿子,只要你不点头,我绝不纳妾,更别提过继。”
“此话当真?”孟瑶泪眼朦胧,却没忘取过笔墨,让贺济礼将方才的话写下来,道,“空口无凭。”
贺济礼哭笑不得,只得一字一句写了,按上手印,交与孟瑶。孟瑶仔细看了一边,脸上终于露了笑容,打开箱子,将其与《妾室守则》放到了一起。
有了这一纸保证,沉压孟瑶心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去,逐渐又觉得日子有滋有味起来。
如此过了几日,西京那边有喜讯传来,今年三十有五的温夫人,有孕了。乔三老爷怕她孕思念儿女,特意派人来请孟瑶同贺济礼,让他们带着小囡囡,上西京顽几天。
孟瑶拿着乔三老爷的亲笔信,与贺济礼笑道:“这位乔三老爷,是个晓得疼妻子的人呢。”
贺济礼一面吩咐下人去准备远行的马车,一面搂了孟瑶朝里间走,不依道:“难道我不是个疼妻子的人?”
孟瑶伸出食指,轻朝他嘴上一点,贺济礼借机含住,将她抱了起来,不顾还是大白天,就撩了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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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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