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低垂。
香香倚在锦榻边望着那贮宝阁上的一对玉乌龟出神。那是陈记锦铺的老掌柜的刚从宣化带来的。那玉倒也寻常,只是雕刻得极为精细,不过在香香眼里,它却别有深意。
香香也许倦了,伸出纤纤玉手捂住嘴,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呵欠。
这是午后,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微风吹动树梢的声音,于是映在绛纱窗上的树影便微颤起来。
香香看了窗子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身子放倒在床上。床柔软而舒适,她轻轻用手摩娑着苏绣大团花锦被。锦面红得仿佛一团盈动的血,随时都要从纤白的十指间流出来。香香的手住了,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白得稳约透明的鼻翼一侧留下一行泪痕,另一行泪从黑色的睫毛边直滴在枕头上,眼泪的主人没有去擦,任由它淌着,鼻翼轻轻翕动,发出极轻微的抽泣声。
香香这么哭已经不是一次了,至于有多少次她自已也说不清,有时无缘无故地就淌下眼泪来。
自从那小厮来到她家之后。
自从小玉频频夸赞他的俊俏可人,香香便常常这么哭。
她知道小玉喜欢他,在未见到他之前,她还曾经讥笑过小玉,而且隐隐约约觉得小玉这么做,多少有些不正经,长大后必定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现在,她喜欢听小玉念叨他。可奇怪的是小玉已渐渐地淡忘了,近日来很少提及。
香香坐起身,用香帕擦去泪痕,然后不知不觉地又去看那对玉乌龟,其中一只乌龟嘴角有一道白色裂纹,直裂到脖子下面,如乌龟所垂之涎。
那乌龟是他送到楼上来的,那时她正在调弄鹦鹉。她听到楼梯间的脚步声,并未在意。昨晚纳凉时父亲曾说过,陈掌柜送给自已两只玉乌龟,一早就叫小厮送来。
“小姐,这是我家掌柜的叫我送来的。”
“放在桌上吧。”她并未转身,只是觉得这小厮说话挺好听。“还是请小姐当面过目,我好去回话。”
她回身望去,便看到一双灵动的眼睛。正在上下打量自己。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可是她还是觉得他那滚烫的眼波在自己身上身下不停地流动,她的脸有些发热。
“小姐,我家掌柜的说这是上等的和阗玉,经巧匠精雕而成,请小姐过目。”说罢“啪!的一声打开宝匣。
香香抬头看他,竟又碰到了他那双灵动的眼睛,不过这次似乎隐藏了一丝笑意。
“好一双秀目,”香香边想边用手去接。
十指还未碰到匣缘,他便松了手,“哎呀!”香香惊呼,急伸手去接。他也惊呼,手便顺势插入了香香宽大的衣袖里。
香香心中一阵颤栗,柔腻的玉臂,被一双炽热的,男性的手紧紧握住,这还是生平从未有过的事。她芳心大乱,欲喊又不敢,想挣脱又使不出力气。
“不,不可以``````”香香的声音细若蚊吟,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那小厮笑着松开了手,柔声道:“小姐小心了。”
香香低着头,脸儿红红的,眼波四处流动,没着没落的,一颗心怦怦乱跳。
她听到那小厮转身要走,忍不住抬头去看,于是又看到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小厮扶着楼梯口似乎在等着她抬头,见到她眼神里的失望,得意地笑了,又朝她眨眨眼睛。
香香心里掠过一阵惊惶,缓缓地低下了头,随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香香的心也渐渐空了,怅然若失,只怔怔地望着手里的那两只玉乌龟出神。
那小厮好象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转瞬间又从地上消失了。
香香心里恨恨的,而且这恨与日俱增。
“他是谁?”
“他为什么要这样?”
“我几时才能再见他一面?”
香香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她也只有问自己,可是自己又怎能解答得清楚呢?
想到伤心时,她只有流泪,好在她还有泪流,还能排遣自己心中那一丝丝一缕缕不绝的哀怨与轻愁
香香是梅九的女儿。
梅九是梅庄的主人。
梅庄建在梅花岭上。
梅花岭南依庐山,北临大江,长江从渝州到扬州大大小小七十二座码头,每座码头中停泊的船有一半姓梅,梅九控制长江水运已达二十年之久,这二十年自然是财源滚滚,使梅庄成为江左有名的金庄。
据说梅九富可敌国,不过梅九对此并不在意,他常对人说:“我的万贯家财抵不上香香的一根小手指头。”
梅九提起香香总是笑得很开心。
这些天梅九却常常阴沉着脸。
香香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整日价茶不思饭不想,觉也睡不着。
梅九心急如焚,急派人将大江南北有名的大夫连请带拘弄到梅庄来。可这些大夫都说:小姐思虑太多,心火不能下沉,肾水不能上升,致使三焦不调,只要静心休养两日便好了。开出的药方也都是些党参,官桂,当归,地龙等温补的药。气得梅九将这些大夫统统哄了出去,一个铜板也没付。
陈记锦铺的老掌柜陈正德是梅九的朋友,梅庄上上下下三百多口用的绸缎布匹全是陈正德的货,陈正德免不了常常带些东西给香香,他得套牢跟梅九的这份交情。因为梅九对他来说简直是衣食父母。
现在陈正德正站在梅庄大门外,满面春风。
“有请。”梅九冷冷地道。
家丁应声下去,心想:“陈老板今天拍马屁可不是时候。”他好心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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