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官人很焦急,不过他决定还是留在甲板上,催生和照顾产妇的事情他是一窍不通的,留在甲板上还可以统筹着整个船队,防止下人们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弄出什么乱子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甲板上期待着寻找蛟皮藻的两个小孩能快点回来。郑官人知道蛟皮藻除了味道特别鲜美之外,还能“吸风”。
“希望到时候能够起到作用就好了,至于其它的,我郑鲸自问还有这个担当……”郑官人暗暗想。
小孩子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总是会超出大人们的期望。刚到巳时,小小的鲨皮艇就已经出现在远方的海平线上,人们甚至能够看清那尖尖的艇艏破开的雪白浪花。
内面贴着闪亮贝壳薄片的大龟壳制成的太阳锅被迅速支了起来,蛟皮藻很快被煮成了热汤送下了船舱。郑官人脸色稍霁,很是夸奖了两个立功的孩子几句,看着两个乐得不知道姓什么的笑脸,郑官人心里稍稍放下了些担心。
稍过了一会儿,舱门打开,老祝祭拄着根鱼骨杖,颤巍巍地走了上来。
“郑官人,刚才送给夫人喝的是什么,我嗅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味道。”
“蛟皮藻。”郑官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
“海神恕罪!”老瑞鲈倒吸一口凉气。
老头扫了一眼仍然满脸兴奋得通红的跳虾和小雨贝,眉头紧紧挤在了一起,半晌,才对着郑官人说道:“郑鲸,郑官人。我需要确定一下,你这是准备放弃海神濯帝的庇佑了吗?”
郑官人直视老祝祭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孩子,而且……”
“而且什么?”老祝祭微微眯眼。
“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海典』关于异端的界定里,只是说‘亲蛟者、视同邪异’,并没有使用蛟皮藻在列,不许使用蛟皮藻是大人您在我十岁时宣布的条律,所指范围也只有这片卫海。”
“没错。但我是这片卫海的海神使者,在海典的规定里,我有权视情况采取保持海神领海纯净的一切手段,包括划定邪异的界限。”说到海典,老祝祭的声音明显大了起来。
“以前确实是这样,如果下一位接替您的祝祭大人也宣布同样的条律,我会亲自去海庭谢罪。不过这是在两任祝祭的空隙之间发生的事情,我想海庭诸位大人会宽恕我的。”郑官人的话语则显得不紧不慢。
“郑鲸,你什么意思?”老祝祭的声音变大了很多,微微有些沙哑。
“对不起大人,我对您的尊敬并不能阻止我怀疑您的权威,昨夜的风雨证明了一切。非是我无情,大海的公正万年如此!大海和风雨,必将昭示前程!”郑官人的目光越过老祝祭看向了远方,双手合拢胸前,缓缓地说道。
“大海,风雨,昭示前程!”甲板上所有的郑家仆人们都以掌心相对,合拢胸前,齐声附和道。
老祝祭嘴唇颤动着、目光一直盯着郑官人的双眼,只是对方一直不肯回视他。甲板上一阵沉默,在一群青壮年的环绕下,老祝祭的身形显得越发佝偻。
一阵漫长而尴尬的沉闷,郑官人和老祝祭对立着,两人中间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形的角力。只不过连老祝祭自己都清楚,如果双方要对抗到底,自己是必输无疑的一方。事实,毕竟是摆在了那里。
“哎哟……”“噗通……”一个站在船帮边的水手突然怪叫一声、从甲板上翻下了海,正巧打破了这个僵持的局面。
趁着众人七手八脚捞人的功夫,郑官人和祝祭瑞鲈各自避开了对方,鮗子趁机来到郑官人身旁,低声说道:“老爷,您是不是下舱看看夫人去?”
郑官人会意,迈步向舱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就和一个急匆匆跑上来的仆妇撞了个满怀。
郑官人纹丝未动,那仆妇的后背已经重重撞上了身后的舱板。
这一下几乎撞得这仆妇背过气去,不过她甚至等不及气息回顺,就急慌慌地喊道:
“夫人!夫人忽然流了好多血,里面,里面还夹着碎肉……”
“什么?”
听到这么句话,饶是铁打的汉子,身形也晃了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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