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坊首席魏泰石垂头跪倒在郑成面前。
郑成的目光则越过了他看向了重九火阵。那里,油料、矿石、焦炭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坑道里表层的鲸油已经开始不停地冒出火舌,但是在阵法的作用下,每一条火舌甫一出现,转眼便无声无息地消失,而熔炉底下的青白色火焰也会更炽烈一分。
这熔炉之下的青白色火焰,燃烧时会发出如同木棍刮过竹排的“豁喇喇”的声音,显得极为有力量,仿佛那并不是虚浮在空中的火焰,而是一头正处于亢奋状态、有形有质的野兽。
阵内温度,尤其是中心地带的温度急剧升高,石质结构的输送带最前端的石片已经开始微微发红。在龚海俦的指挥下,几十个士兵正用拖杆拉着整架输送带向后退。
风雪仍在肆虐,海滩上的人们都时刻注意拉紧衣襟,只有魏泰石浑身汗透。
郑成看到一切都进展顺利,才把目光收回来。他命卫兵将自己抬进一间临时搭建的专为他避风休息的小木屋,把魏泰石叫进来之后,就让卫兵关上木屋门再远远地走开。
魏泰石进来以后,仍是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
郑成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魏首席,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公子,溱律上说,『教不善而使其子弟犯罪者,同教唆罪』,因此魏某斗胆认为,魏大郎确实罪该万死,但是魏某却实无罪过!”
哦?郑成微微有些意外,没想到这老头不但不“苦苦哀求”自己高抬贵手,反而想跟自己来一个无罪辩护!难道,自己的脾气心理真让这老家伙给猜出来了?
郑成脸色一沉,嘿然道:“你是想说,是那小子自己心智有问题,所以不能算你教而不善,是吧?”
“正是!”魏泰石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挺着脖子道。
“好吧,这样的傻子确实没法教,算你是有点理。但是我问你,谋杀官员及其家眷者,夷三族,这一条有你的份吧?还有,这人是你招的,又是你亲戚,滥用职权、任用亲信,哼哼,渎职这一条你也跑不掉吧?要不是你,这傻子怎么有机会接近我?”郑成本有放自己手下这位首席一马的意思,不过这种放和被对方驳得体无完肤之后无奈的“放”可不是一个意思。
魏泰石身上虽然冷汗淋漓,但是为了性命前途,由不得他不为自己拼命辩解:“谋杀官员家眷确实应该三族连坐,但是魏某虽和魏大郎同姓,实是我父辈和他祖辈同在一魏姓大户为仆的缘故,所以魏某其实并不在其三族之内。而且魏大郎三族之中除了他自己已再无他人,这一点公子可以随便去查,看看是不是魏某说谎……”
“关于公子说的渎职这一条,公子当时定的人材招揽规章里一共两条。第一要求有一技之长,魏大郎的打铁技术全岛的铁匠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魏某并没有违背这一条;第二要求出身清白,这魏大郎虽然犯下了谋杀大罪,但是在入岛时,却完全符合出身清白这个标准。所以魏某不知渎职在何处,还请公子指教!”
郑成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会儿,这魏泰石一阵辨驳,倒把为他脱罪变成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了。其实郑成刚才从常理出发,一直把这魏大郎当成魏泰石为了照顾亲戚动的小小手脚了,却也没想到这老魏竟然处处能做到有理有节。
看魏泰石信心十足的样子,那魏大郎没准真是个人才,早知道留他一条小命了,收拾一个傻子有无数办法,又不一定非要杀死他不可。尤其是一个有些本事的傻子,直接杀了太可惜了,怎么也得让他贡献完光和热再死吧。
至于老魏,郑成实际上一点怪他的意思都没有。
一是因为魏大郎对于他来说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威胁,一个人会顺手拍死敢于吸自己血的蚊子,但是要说因此而产生愤怒和仇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当然如果换了老臧这样的高手起了歹意的话,郑成非得把所有姓臧的杀个精光不可;一句话,婴儿咬我打一下,大人咬我杀全家!
二则是这世上没有因为养猪的养出的猪发了疯而把养猪的也宰掉的道理。如果这样干了,到时候还有哪个人肯替自己养猪?郑成毕竟是个老板,老板必要时要为下属们背一些黑锅,这样下属们才能感极涕零、用心养猪嘛。其中所需要的这点肚量,郑成自认为还是有的。
只不过如果让魏泰石直接给辩倒了,自己的戏就唱不下去了,于是郑成脸一沉,喝道:“好大的胆子!你侄儿刺杀本少未遂,你反倒周身是理了!天下岂有这般便宜事?哼,我也不需和你多言,只问你一条,你这侄儿魏大郎昨日对本少爷无礼,你将他拉走回去之后,夜里又将他唤至你屋里,絮絮不知所为何事?今日这魏大郎便来谋害于我,你在那屋里到底说了些什么?这次你可有人证证明你的清白?”
这句话一出,魏泰石登时张口结舌。昨晚他确实把魏大郎叫去训了一顿,但那是叔侄俩的家事,当时又岂会有什么“人证”?况且就算有人适经窗外听到一两句,又有哪个糊涂蛋肯出来作证。这种谋害少主的事情,没有百十个人一起作证,谁敢充这个大头蒜,别要作证不成,反被当作了同谋!
魏泰石最最不理解的,还是昨晚自己叔侄俩间交谈的这种屁大点的事情大公子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公子早对自己有想法,因而在自己院里派了秘探?想到这里,魏泰石不由得觉得生机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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