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地望着,放在桌上的剪刀,香条和火柴。我仿佛见到寡妇光个头,额头上有着分外抢眼的戒疤,楚楚可怜地念着“阿弥陀佛”,我忍俊不住,嘿嘿作笑。沉浸在胜利的幻境里,那无法遣散的怨气,竟然蒸发了大半。
万事俱备,只待时机。我兴奋了好一阵子,过中了报复的快意。我锁好门,在门外的草坪上,远眺村落,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态。村落显得寂静,女人们在家里卷织着麻丝;男子们不是在煤矿上班,便是自个儿挖煤窑。
我爬在屋后的山坡。山坡那粗壮的樟树,梧桐,已被我糟蹋了大半。一阵山风,撩起那些微不禁风的草丝和树木,呜鸣作响,宛如呜咽的声音。只是满山坡已然稀落的山茶树,托我那件新衣裳的福,没让我瞧不顺眼,从那绢绣的山茶花,及至茶子树的作法,也算是我感恩的表现。
山茶花花瓣片洁里透红,花蕊酿含水蜜,果实榨成的茶油是村民的主食油。我随手摘下一朵山茶花,吸吮着花蜜,甜甜的,满口芬芳。茶花香,还是娜花香?我由些花及彼花,触花生情,坐在山茶树下几分陶醉,几分痴然。
不知娜花近日怎样了?那日硬亲了她,她定是没作声,不然,支书决不会饶我的,我想,现在倒好,我臭名满村,谁管我的冤气,哼,反正已经臭了,支书就算晓得了,又能把我怎样?我悻悻不已,谁听过死猪还怕水烫么?
我在一个山凹处,停住脚步,饶有兴趣地望着,凹处的生机盎然的枝叶,那其中的一棵不知的小树上,满枝头细屑的花蕾,含苞待放。
“嘿,这处风水好,地下肯定有煤层。”我自言自语。
下午,我扛着矿斧,柴刀,兴冲冲地来到我认定的这块风水宝地。我先用柴刀去砍光凹地上的草树。树丛里蹦出一条灰溜溜的野兔,两只花枝招展的山鸡,还有一群气汹汹的长腿野蜂,最后竞窜出几条细蛇,甚至于附近的蝴蝶,也翩翩飞舞过来。
我神经发颤了好几回,半张脸让蜂群招呼得猪模狗样。信念铁般坚定,既然是风水好的地方,大家都喜欢凑热闹的,我忙乎了一个下午,煤窑的洞口,初现雏形。
晚上,平伯来看我。见了我臃肿的脸,不免吃惊。我大咧咧一笑,说给蜂蛰的,我说自己挖煤窑,平伯也赞成。
“那赔款你别当什么要紧事,啊,慢慢折腾,别急。”平伯说,“现在急的,是媳妇这档事。”
我说,“媳妇?我有了。”
平伯瞪着稀奇的老眼,“有了?哪家闺女呀?”
“不知道”,我说,“喏,你瞧这衣裳,谁送我的,便当是我媳妇。”
平伯瞧着这衣裳,哭笑不得地问:“那你知道谁送你的么?”
我摇摇头,平伯咳嗽着,“你这孩子,给揍傻了,唉。”平伯见我吃着年糕,便问年糕哪里买里?
我说是那空惠尼姑送的。平伯眼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二巴,以后你要好好做人,有出息呀。那空惠可是天天掂挂着你呀!”
我歪着头,不解地说,“她掂挂我,干啥?她为啥要对我好?我也奇怪着呢?”
平伯叹着气,“以后你自会晓得的,喔,还有,我替你说了一门亲事,过几天,人家要来看看。你可要象个人样哪。”
我嘿嘿一笑,“不用了,我有媳妇了,你看,她送给我的衣裳上,还绣着山茶花哩。我今天上山,见那山茶花疏得很,我预备弄些山茶树的苗子,种他个满山坡,明年春天,便是满山都是山茶花了。嘻嘻,花满山的那刻,便是我媳妇回家的日子。”
平伯气白了脸,满头的银发一抖一颤的,“你要气死我呀,你咋的越来越傻乎乎了你。过几天,人家来相亲,你莫要疯言乱语的。”
我把眉飞色舞的神情收敛起来,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月亮很圆。
闪烁的星光连同薄雾般的月光,把山区里万物包裹起来,形成一种美感,虚幻的美感,我遥远村落的灯光,孤独的心态,溶在夜里,象角落处的一撮无人问津的黝暗。
我现在不敢随意进村,上次的教训记忆犹新。到夜深灯黑的时候,我辗转反侧,烦燥难安。我一个劲地爬起,怀里揣着剪刀,香条和火柴,摸黑进了村子。
寡妇家静悄悄的,虽然临近的狗叫个不停。我伏在后院的桑树下,见那寡妇的门和窗都关得死死的。我无法得逞,自然不敢破门而入,只得回家,以后再觅机会。;
喜欢山花水缘录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