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议论纷纷,整个宴会厅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所有安州官员之前在城门迎候时的热切目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寒和森冷,嘲笑和鄙夷,还有痛苦和绝望。
侍卫杨通放在桌子下面的右手握住了刀柄。跟随杨天鸿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潜在的危险,杨通有着本能的警惕意识。虽然不明白这些安州官员前后态度变化为何如此之大,可若是情况有变,真要动起手来,以杨天鸿身边近卫的强悍实力,绝不输于任何人。
杨天鸿在旁人看不见的位置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杨通等人按捺动作。他把垂询的目光转向刺史曹辉,认真地问:“怎么,本将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他毕竟是朝廷派来的将军,手握重兵,品级上也与刺史相当,说起话来自然有着必须让人掂量的重量。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曹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能是长叹一声,拿起酒壶把面前的空杯倒满,带着满面痛苦的愁容,把杯中烈酒仰脖一口喝尽。等到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杨天鸿发现这位三品大员刺史眼睛里,充满了密密麻麻的鲜红血丝。
“现在的安州,哪里还有什么驻防军?”
“本官是庆鸿年间的进士,来到安州任职的时候,正是而立之年。越人年年入境劫掠,安州治下各县防不胜防。虽说蛮夷不通文化,兵甲粗陋,可是他们熟悉地形,山林之间移动迅速。安州各县财赋贫瘠,无力高筑城墙,在这些贼人眼中。如同不设防的膏腴之地。本官每年都要招募青壮编练部队,然后分派到各地州县协防退敌。越人强悍,官军伤亡惨重。每年发下去的抚恤银子多达万两。至于驻防军……每年都有官兵战死,也有青壮不断补充进来。仅是安州兵曹一职。前后五年时间,就换了八个人。”
也许是觉得用杯子喝酒不够痛快,曹辉直接抱起酒壶,拿掉盖子,把壶口对准自己大张的嘴,连连猛灌。眼泪混合烈酒泼洒在身上,衣服变得一片潮湿,呼吸也变得粗重如牛。
“安州驻防军从来就没有真正满员过。虽说纸面上多达两万人马。可是治下各县都在告急。这里两千,那里五百,零零散散撒下去,也就没了踪影。”
宴会厅里一片安静,安州大小官员各自坐着。他们神情淡漠,目光呆滞,有人不断大碗喝酒,有人如同泥塑木雕般沉静,还有人眼里全是悲苦,痴痴地望着某个角落。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庆鸿十三年,越人入境,安州两万驻防军驰援各地县城。两个月后。越人蛮夷退走,返回安州的官兵只剩下四千。”
“庆鸿十五年,同样也是越人入境,各地告急,当时驻防军总兵力为一万七千余人。战乱结束后,存活官兵不到三千。”
“说远的没什么意思,就说去年,越人再次入境,只是规模没有今年这么大。分派到各地的驻防军仍然拼死血战。等到越人退走,活下来的官军数量。只有八百余人。”
“连年战乱,安州地界已经招募不到什么青壮。其实。驻防军之说,早已名存实亡。各地县城都是集结乡民,发放武器对抗越族。安州治下各县遇到越人入境,哪一处不是召集城门百姓拼死力敌?只是越人凶悍,性情残忍,加之各地县城无力高筑城墙,这才屡次被越人攻破屠杀。经年累月下来,安州驻防军只剩下一个空壳。就在今年越人入境之前,驻防兵士数量只有四千。青绥危急派去了一千,然后这里三百,那里两百……现在,安州城内防务全部依靠刺史府衙役维持。大将军进城的时候可能没有注意,守城兵卒身上虽然穿着甲胄,里面的衣服,却是衙役服色。”
说着,曹辉抬起手,指着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此乃上一任安州兵曹之子,也是安州现任兵曹。”
“那一位,是安州现任通判。他的父亲,也是安州的上一任通判。”
“还有这个,他,他,还有他,分别是安州现任同知、推官、经历。他们的父亲,分别也是安州上一任的同级官员。”
曹辉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在咆哮:“安州年年都有越人入境,朝廷却对此熟视无睹。不知有多少百姓被越人掳走,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天下人只知道当官是福,可是在这里,在安州,只要做官,就必须身先士卒,冲杀在前。从六年前开始,朝廷就再也没有往这里分派过新任官员。安州官员缺额高达六成,本官只能让他们子承父业,继续下去。事情总得有人来做,否则也就变成一盘散沙。”
情绪激动的曹辉猛然站起来,抓住年轻的安州兵曹胳膊,将他从座位上提起,然后抓住对方的衣服用力一扯,随着刺耳的裂帛声,年轻兵曹胸膛裸露出来,然后是整个上半身。
淡黑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十几道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泛着鲜红,显然是刚刚受伤不久。有些已经变成了白色,应该是多年前的旧伤。杨天鸿注意到,年轻兵曹左胸侧下的位置凹陷了一块,这是肋骨断掉,从体内取出造成的结果。
曹辉很疯狂。他似乎是在发泄,顺序把一个个安州官员叫起,用同样粗暴的方式强行撕裂衣服。到了后来,力气耗尽,脚步踉跄,只能睁大充血的双眼,虚弱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对方把衣服解开。
每个人身上都遍布上伤痕。即便最少的一个,大小伤痕也多达十几处。有刀伤,有箭伤,还有皮肤大面积脱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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