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母亲是百般的不愿意,还是亲自把唯一的宝贝儿子送上了不知开往哪里去的火车。在人山人海、红旗如浪、歌声如潮的气氛中看着儿子在车窗口不断摆动的手远去了。从此她收到的便是儿子一遍遍苦诉“吃不饱饭,在挨饿”的苦信,那一份牵挂便更甚,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法从自家的口粮里匀出一点来给儿子,只能偷偷垂泪。不过,儿子后来的信里渐渐有了新的内容。他和他那一帮同样饥饿的伙伴们学会了抵制饥饿的方法。他当然不能告诉母亲他们在偷吃老乡的家禽、家畜,还见到狗就杀,见到猪就撵,只说是上山抓蛇、打野物,反正是逮到什么吃什么,无论如何不让自己挨饿就是了。这么一来,母亲又有了新的牵挂。都说蛇有毒,据说还有一种化骨蛇,人吃了它就会化成一摊血水,自己的儿子岂不是......唉呦,这当妈的心呦,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桂芝在哥哥走后没多久上小学了。开学第一天,她成了全班的笑柄。上算术课,老师教一加一等于二,全班的同学都会,唯有她不懂。老师还耐着性子单独给她讲了两遍,她还是不懂是咋回事,于是老师下了断语,这是个低智商孩子便再不理会她了。回到家里,母亲为此着实揍了她一顿。“咋就会有这么苯的孩子?这个加上这个不就是二吗。”母亲用手指比划着,可桂芝怎么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从没有人教过她这些,她根本不懂“加”是什么意思。不过,在这一学期结束时,她门门功课都是一百分。
“桂芹哪,你就别挑三捡四的了,我看这个姓袁的男孩子不错。虽说是个结巴,但人长的秀气,又老实厚道。”
母亲在第二次见到袁成时就对女儿这样说道,不能不让人觉得她急于把女儿嫁掉了事。这一次,女儿没有提出什么异议,那男孩子留给她的印象不错,尽管他连一个字的话都没有对她说过,他害羞又热切的眼神告诉了她一切。桂芹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不出一个月,两个人就结婚了。由于没有房子,就住在单位那间四面漏风的工棚里。把两个人的铺盖合做一块,铺在木板搭成的床上,一人一套碗筷,加上装衣服的一个纸盒箱子,就算组成了一个家。这样的简陋和艰苦,今天的年轻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们全部的家当恐怕都不值五十元呢。
桂芹很快就坠入爱河里,因为相识实在短暂,所以结婚才是恋爱的开始。袁实在是个很不错的男人,性格开朗、心地善良、待人热诚,是个相当讨人喜欢的人。他很快就和丈人家的人打成一片,虽然说话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嘣,但交流起来并不费劲,连小桂芝都能理解他要说什么、做什么。
“现在你得承认还是结了婚好。听父母的话没错,父母还能害你不成?”
某天晚上,父亲在饭桌上洋洋得意地对女儿说。他早忘了当初催命般逼着女儿出嫁,不管是瞎子、瘸子都要硬塞给女儿的情景了,竟然大言不惭地声明一切是为了女儿好。袁成认真地点着头,毕恭毕敬地望着老丈人。桂芹低头不语,妹妹桂英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溜着,嘴角是一抹嘲讽的笑。桂芝还象以往那样,只顾低头挑菜吃,母亲为接待女儿、女婿特意买的那点肉炖的一锅白菜,早被她翻来覆去地拔拉了几个来回,用比老鹰还敏锐的眼神挑捡着肉星。她拿筷子的把只手不知被母亲打了多少下,可她还是趁人不注意就把筷子伸到菜盘子里去。难怪母亲总骂她是“饿死鬼转世。属猪八戒的,记吃不记打。”
“姐夫,你和我姐,你们俩谁说了算?”桂英一本正经地问道。
“就....就....”袁成扭着嘴、梗着脖,使出全身力气挤眉弄眼,可就是说不出他要说的话。
“姐夫,有人看见你和我姐走路手拉手呢,有没有这事儿?”
“就....就....”袁成的脸快涨成大红布了,他用尽吃奶的劲,拼了小命也没办法回答小姨子的问题。他不自然的扭动着身子,大手抓着头皮。
“小死二丫头,你给我闭嘴。她姐夫,你别理她。”
丈母娘及时为女婿解了围。袁成羞涩地笑着。他挺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姨子的,如果他也口齿伶俐,他会反过来逗她的。
桂英在心里笑得恨不得打滚,可脸上却绷着。她低下头扒了几口饭,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妈,下礼拜三俺们学校要开运动会,我那身衣服实在太破了,没法穿了。妈--”
桂英原以为姐姐嫁了人,她就可以不用穿旧衣服了,可母亲根本没有为她做新衣服的计划,这多少让她觉得上了当,有些得不偿失。
“这一窝孩子里就数你事儿多。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你想把你妈逼死?不省心的东西。”
“我怎么事儿多了?自打生下来,我就没穿过新衣服,总是捡姐姐穿剩下的。现在姐姐嫁人了,我还是老样子。”桂英满肚子的委屈,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那你还想怎么样?你姐结婚那天穿的还是打补丁的衣服呢。我这个当妈的都没给孩子做身新衣裳,我对不起我闺女呀。”母亲说着说着就撩起衣角擦眼睛。桂芝趁这个机会又把筷子戳进菜盘子里将白菜片子翻搅了几个跟头。
“妈,你老说这些干什么呀?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大女儿忙用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破毛巾为母亲擦脸。年纪稍长一些的她比别人更懂得生计的艰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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