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寒寒,我又回到了陈琪身边。她正向床边柜子上的一支药剂伸手,犹豫不决了好几次,我看得不忍,走过去帮她打开瓶子放到她鼻子前嗅了嗅。她的精神顿时好了许多,竟然挤出了一个笑容,说:“还是你最疼我。”
我自言自语道:“明知道你中毒很深了,可又看不下去你痛苦的模样,亲自给你嗅闻甚至注射天使之泪,我这是在干什么?”
“不怪你。”陈琪握住了我的手说:“我这身体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就算是溺爱也好,继续为我做这些事。死于溺爱中的人,大概死时也会很幸福吧?”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生命消失,我得想些办法。”我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江旭抓了一些奥维马斯的基因工程科学家,我可以让他赶快想办法给你换一个身体!”
陈琪微微地笑了起来:“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我要二十岁时的那个身体,又年轻又漂亮,皮肤也好,穿什么裙子都好看……”
我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讥讽,立即体会到了适才寒寒的心情,把脸一马:“我是很认真地在说这件事。”
“不要再折腾了,我已经很累了,不要用违背自然的办法把我留下来。”陈琪眨了眨眼睛说:“能把眼睛换回原来的,我已经很满意了。虽然已经徐娘半老,可还是很漂亮对不对?所以,一定要永远永远地记得,不管今后还有多少女人都要清清楚楚地记得呀。”
一种由衷的心酸钻上心头,我的鼻子一酸,竟然几乎落下泪来,转过身说:“现在与以往不同了。三十年来的奋斗目标已经达成,我已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俗务,所以……”
我用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不会让你独去的。”
陈琪睡着后,我再次召见了真宫寺司。这些年来,他在天使之泪的应用和毒性防治上都下了大功夫,取得了相当显赫的成就。然而最近几次召唤诊治中,这位普通士兵眼中的神医却一次又一次地对我摇头,这次也不例外。
再次耐心听完我的询问后,真宫寺司叹气道:“到了此时你还不相信吗?只要能治得好她,我是非常愿意医治的。但你也很明白天使之泪是什么样的东西,它在极端刺激人的体力的同时,是以重度不可逆地损害人的健康为代价的。陈琪的身体已经算是好得出奇的了,她的毒品史和摄入的毒品量是我见过最长的一个,也许有什么高人曾经帮助过她?但最近这两年象吃零食般大量注射后,身体受到重度损害的同时,还有了很严重的毒瘾。我怀疑前些天她的作为是紧急情况和毒瘾发作的双重刺激所致,现在是神仙老子也没办法再救得了她了,除非换身体。不过换身体虽然不难,记忆和人格移植却依然是难点,你得考虑清楚,只是复制一个行尸走肉的话,没有什么意义。”
我摇头说:“她已经拒绝了换身体的提议。那有没有办法冷冻起来,过几十年……”
“你最好还是先关心自己的事。”真宫寺司冷冷地说:“这世上能保护她的只有你一个人了。如果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根本别去考虑什么冷冻一类的事。”
我苦笑着说:“难道说什么都不必做了,只能顺其自然吗?我求求你,哪怕还有一点点其他的可能,至少请告诉我还有……”
“可别这样扭扭捏捏的,跟你的风格不符。”真宫寺司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强作镇定地说:“请你记住,不管这些年有过什么恩怨,我们始终同是六六年雷隆多干部团的成员。”
我闻言不由怅然若失:“那时的雷隆多干部团,还活到现在可不剩几个了。你、我、寒寒……最初整整的十人团,现在只剩下了三个。就算加上陈琪这个后来插队的,也只剩四个。”
“我闭上眼睛都能挨个说出他们的结局。”真宫寺司低声细数着:“高天、杜暮最早一起死在雷隆多上;洋子在雷隆多无声无息地失踪;松田、白灵、罗扬都死在这颗星球的鬼子军特种战中;白阳则是回乡探亲时死于江淮军叛乱。听到那个消息时,我简直不敢相信,他那样强大和宽厚的人,怎么会就那样莫名其妙地死掉呢?”
我仰头长叹道:“不知不觉,只剩这么几个了。原以为无论如何都会多一些的,结果连一只手也凑不齐。陈琪再这样下去,就会更少了,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可想了吗?”
说到这里,我竟然不由得流下了眼泪,慌忙找起了抽纸来擦拭。真宫寺司的眼圈也有些发红,撇过脸说:“别再逼我了。无论是出于旧日的交情,或者是医生的基本操守,我都不会有任何保留。看到你们这样,我也很不好受。因此,我不想再来了,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又向他鞠了一躬说:“非常感谢,这段时间实在是麻烦你费心了。”
真宫寺司的这席话基本上算是判了陈琪的死刑。尽管我不愿意接受,自然规律却无法抗拒。虹翔因五星河事件被逼得深藏潜伏也好,辛巴大肆打击领袖党也罢,还是杨沪生和辛巴的重新结盟,都无法再引起我的注意。权力和影响就如寒寒所说一般,在我的沉默中开始是一点一滴的,后来是大股大股的,最后如江河入海般浩浩荡荡地从我手中和身边溜走。但对我来说,那都已是无需关注的小事。陈琪的生命之火已越来越微弱,我存在的意义也变得越来越难以确认。
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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