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看他神色,于明明灭灭的光线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王越,你怎么在这儿?”
“尚铭死了。”王越的声音阴沉冷冷:“我抄了他的家,在他还在牢中的时候,把他杀了。”
沈瓷一愣,不安的感觉愈发浓郁。
王越上前走了两步,脸板得如同寒铁一般:“汪直的死,同尚铭脱不了干系。可是,光除掉尚铭还不够。在牢中,尚铭告诉了我一些事,我一一都去查过,事实与他说的一模一样。”
他手腕一转,剑锋已指向朱见濂:“沈瓷,你只同我说了尚铭,却故意漏掉了一个人,对不对?”
他的声音愤怒狂暴,目的已是清晰。沈瓷身体僵硬,颊边的肌肉绷得紧梆梆的,下意识辩解道:“不是这样的……”
“不关她的事。”朱见濂站上前,将沈瓷拉到身后,对王越道:“你想为汪直报仇,可汪直亲手杀了我的母亲,这笔账又如何算?若不是他自己造下的孽,我又怎会视他如敌?”
“他,亲手杀了你的母亲?”王越顿了顿,表情有一瞬的恍惚,可很快,深深的愤怒便将这恍惚遮掩下去:“我不管,我不管这些!你害了汪直,便该同尚铭一样下场!”
他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豹子,听不进,想不通,挥刀朝朱见濂的胸口刺去。朱见濂闪身躲过,用手腕架开王越又快又狠的攻击,脚步连连后退。
两人你来我挡,沈瓷想要阻拦,却插不上手,好不容易从背后抓住了王越的手臂,却被王越一把推开,猛地摔在地上。
王越怒火中烧,朝她斥道:“沈瓷,汪直待你不薄,如今你竟要为了杀掉他的人拼死拼活。你不替汪直报仇,起码别挡着我!”
沈瓷摔得狠了,如何也站不起来,眼看着王越已是什么都听不去,急得眼泪滚落,喊道:“王越,你在皇宫外杀人,这是蔑视皇权,重罪难逃的!”
“我才不管这些!”王越步步相逼,剑势如飞雪缭乱:“汪直是我最重要的兄弟,谁敢动他,我便让谁痛不欲生!”
沈瓷还说了些什么,王越已是听不清了。他的眼里除了朱见濂,别的什么都看不清,只知挥剑向前,不知停歇。
王越毕竟是征战四方的常胜将军,血海见了无数,朱见濂又怎会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朱见濂已明显处于劣势,王越右手执剑,左手扑地一拳打在朱见濂的鼻梁上,一下子鲜血迸流,鼻子歪了半边,朱见濂偏过头去,王越便趁这个时候将刀抹向他的脖子。
刀刃近在咫尺,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沈瓷拼力站起,尽全力一头朝王越顶过去,竟将他撞了开去。剑锋也转了方向,擦过脖颈,将朱见濂的手臂豁开,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王越迅速稳住身形,提起剑转回身,恶狠狠将剑锋对着沈瓷:“我不想伤你,这里不关你的事,给我让开!”
他话音落下,没等到沈瓷的回应,却忽然听旁边有人怔怔叫了一声:“王将军。”
王越瞟了一眼,是他手下一个年轻的士兵,前几日同好几人一起被王越派去了苍云山下,搜寻汪直的尸身。
难道是有消息了?
那小兵见王越虽仍举着剑,但终于停止了疯狂的进攻,缓下一口气,这才挪动步子,凑到王越的身边,以手为掩,耳语道:“王将军,我们找到汪大人了。不是尸身,他……还没死。”
痛心和喜悦同时涌上,从耳蔓延到四肢百骸。
剑,自手中跌落,发出清脆的声响,戛然止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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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跟着小兵,在皎皎月色中穿行。苍云山下地势曲折,翻山越林好几遭,又淌过一条浅浅的溪水,才走到悬崖下方较为平缓的地界。
王越不由问道:“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带着他来见我?”
小兵欲言又止,抿唇指了指前方:“王将军,就在前面不远了,等您看了便知。”
王越按捺下沸腾的心情,加快步伐。
自他镇守山西大同以来,已是大半年未与汪直相见。千里迢迢赶回,面对的却是一个假汪直,他曾以为是汪直变了,待得知真相后,即松了一口气,又是痛心疾首。他所认识的小汪汪没有变,却再也回不来。可今夜,事情再次峰回路转,汪直竟然还活着!
小兵领着他拐了一道又一道的弯,终于在山林掩映的深处,看见了闪动在夜色里的星星火光。王越回忆了方才一路,似乎周围只有这一户人家。想来也是,苍云山下道路曲折,怎会有多少人在这里居住。走近了看,竟是农家小院的模样,王越之前派去寻找汪直的另外几人都站在门口,整齐迎候。
王越的心情愈发紧张:“汪直……在屋里?”
众人点头,王越稳了稳情绪,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了屋门。
先是一线缝隙,接着一点一点敞亮。
凤眼细长,眉毛挑起,唇角微微勾起,对着他轻巧一笑。汪直坐在轮椅上,下半身空空荡荡,双腿已被截去,额角也破了一块,但那一笑之中,于万千感喟里夹杂一丝戏谑,如往日记忆,轰然冲上王越的头顶。
只这一眼,他便知道,这是汪直,这才是真的汪直。
王越也笑,笑着笑着,几乎快要掉下泪来。七尺男儿,流血不流泪,可他对着那一如往昔的面孔,那依旧落拓的神色,再看向空空荡荡的裤腿,眼睛不觉湿润了。
“干什么呢。”汪直瞟了眼王越,朝面前的座位努努嘴:“坐,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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