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想了一会儿,方低头回话,一个字一个字咬的清清楚楚:“也是咱们太太没福。进了门十几年没开怀,好容易有个姐儿,不知哪个没□的说了些府上不中听的。太太记上心了,不小心动了胎气,姐儿自然就弱了些。都说五谷养人,这些年拿膳食养着,倒好大多了,只开春和入秋时容易咳嗽。”
林黛玉听奶嬷嬷说完了话又接了口:“说来也怪,原先身子一直不大好。那年3岁时来了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谁知他又说,姐儿原是在胎里犯了小人。命中是属木的,只与五行中属火属金的相克。只要日后不见哭声,不到西、北二处,连那些个金银俗物也不要沾到,过了及笄便好了。”顿了顿,继续,“我母亲将家中朝西朝北方位挖了一个池子,引了活水,供上水神土地,又将家里从西北二处买来的仆人都拿银子遣了,属金属火的也都发卖了。我屋子里沾着金银的饰物,摆设全换了。果然,没几个月,连药也不用吃就好了。”
王夫人闻言顿时一个倒噎。这是什么话,她们王家,妹妹所嫁之薛家就是与“金”打交道的,这不是说自家克着林家了?抬眼四处一瞧,果然,老太太脸黑了。史家,祖籍虽也是金陵,却刚好在京城北处 。林姐儿一句话,四大家族就抹了三个,独剩贾家了。
再瞧林姐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王夫人心里冷哼:和她那个狐媚子娘一样,都是刻薄相。要给了我的宝玉,勾了魂儿克着了,我依靠谁去?
那边林黛玉咳了两声,拿帕子掩着嘴。气氛有些不大好,三春刚想凑趣,后院很及时地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整个内室都听见了。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一群媳妇丫鬟围着一个打扮的神仙妃子的年轻小媳妇进来。林黛玉的泪又下来了。这位穿着大红衣裳,戴着金丝八宝髻、赤金璎珞项圈、豆绿宫绦玫瑰佩。正色的,彩色的挂了一身,不见一点素色。
贾母随即哈哈大笑,骂她“破皮破落户”,是个“辣子”。刚刚认识的三妹妹探春也笑道:“这是琏二嫂子。”
林黛玉的心里已经千疮百孔了。长辈们不用守孝,你呢?不过和我同辈,你就这样穿红着绿刺我的眼。
缓缓平复心中的悲痛,起身行礼问好。那边依旧嘻嘻哈哈,凤姐儿笑着说:“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竟是个嫡亲的孙女儿。…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林黛玉更不好过了,你把我比她亲孙女没事儿,可是干嘛又拿我亲妈来说嘴。一点悲痛之意不见,合着死的不是你亲妈?
林黛玉心里难受的要死,屋子里偏笑成一团,凤姐儿还在摆当家派头:“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连珠炮似的,压根儿就不给人机会回话。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王嬷嬷也知道这位奶奶只是摆摆款儿,做做样子,并不是真心询问。索性装起了哑巴,只是拿着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家姑娘。
林黛玉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了,王夫人、凤姐儿姑侄俩还在继续戳着心。一个问:“月钱放过了不成?”一个想也没想随口答:“早放完了。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不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儿的。想是太太记错了?”
林黛玉已经听不清底下的话了,她不是真的6岁没出过门的小丫头,话里的机锋会听不出来?这具身子天生就是个多泪的料。她稍稍想了想已故的贾敏,心里顿时一阵酸楚,泪水就如开了闸似的淌了出来。
姑侄俩说够了话,一个抬头,一个回头,只见林家姐儿已经梨花带雨,凄苦地看着她们,面上满是悲戚之色,倒在贾母怀里,哀哀凄凄、一抽一噎地说:“既是没准备好,容我先家去吧?林家在京里还是有旧宅的,等我安置好了,再来拜会外祖母。”
6岁人事不知、头回离家刚丧母的小丫头,好不可怜!
贾母果然心疼地搂着“心肝儿肉”地哭了起来,眼睛也狠狠地瞪了二儿媳妇一眼。“老二家的糊涂了,没的信嘴胡说。小辈面前像个什么样子。”一面又哭起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孝”的女儿。林黛玉也跟着哭,边哭边说:“我也舍不得老祖宗”。
王夫人差点儿没气个倒仰。老太太总是这样,先装哑巴默许你做什么,一旦出了什么事儿,立马把责任往你身上一推。她不过是“老人家”,“老背晦”,“不管事儿了,没的讨人嫌”。然后老爷知道后又会对着她吼一通“无知蠢妇”,继而在赵姨娘那个妖精屋子里一呆就是一月半月的,一点也不顾及自己正室嫡妻的脸面。
王嬷嬷见姐儿哭的差不多了,老太君脸色也不大好看,忙递台阶下:“瞧姑娘,才刚来,就惹的老太太这样伤心。奶奶若知道了,也不痛快呢?姑娘平日里最懂事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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