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愈加羞恼,提着裙子作势便去追她,她忙笑着跑远了。
我有些惴惴,回头望他一眼,他依旧稳稳地习武,那一招金鹤展翅真是漂亮,仿佛……他根本没有看到我们在闹什么。
心里蓦地一空,连原本婉转的箜篌声也索然无味了。
有一回,他在习武时弄伤了小腿,我心里疼得不行,拿祖父爱喝的猴儿酿为他清洗伤口,我看一眼他绷得紧紧的脸:“疼你就喊出来,埋在心底多难受。”
他转过脸道:“我听说过,在少林寺习武很苦很累,跟他相比,我不算什么。”
他甚少这样主动与我说话,我不由疑惑:“他是谁?”
“我以前住在我叔父家,他们对我不好,寒冬腊月饿着我,还让我洗衣服,有一次,我掉进河里,是他救我上来。”
我心中微微一惊,祖父素来不让我与宛涵多管村子的里的事情,我只听说过有一户人家很苛待收养的孩子,但我不知道竟然是他。
“那你的父母呢?”
“早就不在了。”
我看着略略黯然的面孔,心里有些哀戚,想到自己虽然也很早没了父母,但有祖父悉心照顾,却比他不知好了多少。
他忽然推一推我:“你把师傅的猴儿酿倒了这么多,师傅会不高兴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忙收起酒瓶:“那么,你知道救你的人的名字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会去京城,我要去那里找他。”
我心里一凉,急道:“若是他不在京城呢?”
“他一定在。”
我骤然醒来。
月光破窗而入,身边的宛涵,正愣愣坐着。
“姐姐。”她伏入我怀中,“我想祖父了。”
我怔了半晌,喃喃道:“我要去京城。”
于是,在他离开一个月之后,我也踏上去京城的路。
我入了紫奥城,成为一名宫女,他进了骁骑营,做了一名侍卫。
而他最最开心的,并非是我的到来,而是找到了当初救他的少年。
他私下里告诉我:“不要告诉他我是谁,我要等他自己猜出来。”
他神情那样欢悦,我从未见过。
但我心里想,或许,他是把他当成哥哥一般看待的吧。
然而,击碎我的想法的,却是那一日。
朱祈祯在陪同皇帝去太庙祭祀之时晕倒,这是大不敬之罪。
孙传宗无能为力,只能跪在含章宫前,恳求琳妃能救一救她自己的侄儿。
然而,彼时的琳妃,正深陷皇五子之死的困顿局面,并不能出手相救。
我头一回感觉到,朱祈祯在孙传宗心中是何等分量,或许,只要朱祈祯在,他就再也容不得旁人。
所幸的是,皇帝没有深究,朱祈祯被免除了死罪,只赏了五十大板。
我把自己从太医局软磨硬求得来的药送到孙传宗手中,低低劝道:“不值得。”
他执拗地摇一摇头:“他救过我。”
相似的对话,亦发生在朱祈祯娶了木棉之后。
而彼时的我,已经被宜妃举荐给皇帝,成为了芙蕖娘子。
我与孙传宗并肩走在太液池边,我看着他微微憔悴的面容,低低叹息:“梦只是梦,事实却是事实,就像你刚才走过的这段路,既然你已经走前了那么多,根本不值得为他回头。”
孙传宗微微一怔,目光朦胧:“就算你说的再有道理,但他终究救过我一命。”
我不知如何再次分说,只道:“当初你毅然赴京,对我说的也是这句话,你是我祖父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也是他最喜爱的徒弟,但事到如今,我只能告诉你一句,很多事情,开头总能美好,但结局却极可能惨淡收场,不可能的事情便不要去想,你们二人,原本步伐就不一样。”
我不知道我的话,孙传宗听进去多少。
但是,他却依然守护在朱祈祯身边,直到,拿了自己的性命换得朱祈祯的安稳。
而朱祈祯,最后却是死于他姑母的梨花白。
回想往昔,真的很累。
我徐徐起身,看向络绎不绝来梨花寺敬香的善男信女,心底,游弋过深深的哀怨与悲凉。他们,求天地求神佛,又怎知背后的故事?
乾元五年,皇后薨逝。
我站在长宁观前,看宛涵向我行礼。
陈正则抱着一名两岁的女童,恭敬向我:“慧宛师傅,我捐了一座庙在朱祈祯与孙传宗的墓碑前,师傅能否赐下墨宝,作为庙的名字?”
一时间,我心头千回百转,似乎看到了太多太多的过往。
良久,我徐徐道:“孙传宗极喜梨花,便唤作梨花庙吧。”
我深深看向陈正则,以及与她并肩而立的简云然,将宛涵的手轻轻牵到他们手中:“你既然认宛涵为义妹,那么,请你好好照顾她,为她寻一个好人家,我这做姐姐的,终究是对不起她。”
陈正则一揖为礼。
宛涵无声地流泪,最后望我一眼:“姐姐,你一定要保重。”
我缓缓转身,语调清和:“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陈正则,简云然,宛涵,请一定要珍重。”
从那之后,我的生活中只剩下长宁观与慧因。
慧因如今,一生一世不得出长宁观,多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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