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辕吱呀作响,何瑾在德古寺前止了马车,由璇鱼搀扶着下了车。
纪羲禾行军已有数月,秋风已去,雪花飘渺。
每月中旬,乃西北家书寄到之时,但眼下已是月末,纪羲禾那处却仍无音讯,这不禁叫何瑾有些忧心。
德古寺隐匿在连绵青山之间,远处遥望只瞧得见佛塔宝顶露出云梢。
何瑾一步步迈上白阶,台阶两道的石柱上雕刻着精美的佛图,偶尔有几个香客牵着尚且年幼的孩童从何瑾身旁走过,寺庙里的嗡鸣梵声愈来愈接近。
踏步进大殿,佛光闪耀的金身大佛单掌立于胸前视察着芸芸众生,佛像前摆着三个蒲团,除了最右侧上跪着一位上了年岁的妇人外,余下两蒲团上均是空空无人。
那妇人旁立着一位挽着竹篮的老仆,竹篮子里放着香烛等物。何瑾瞧那老仆眼熟,再朝那跪坐在蒲团上的打扮简朴的妇人瞧去,何瑾顿时认出了那人。
是丞相府的二夫人,魏氏。
待魏氏起身回望,何瑾朝其躬身行礼。
魏氏颔首,而后离去。
何瑾上香祈福,默默祈祷纪羲禾平安无事。
方才何瑾见魏氏乃偶遇熟人,哪知此时她起身回首,又是一熟人相见。
瞧见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杜墨洳,何瑾微微愣神,俄而,颔首行礼,便想侧身离去,却不知此次并非同方才一般是偶然之事,杜墨洳是打探到何瑾的动向,才特地来此寻她的。
待何瑾从其身侧走过,杜墨洳轻唤:“夫人......前世一别已是久矣......”
何瑾大愕,回首看去正撞见那双温柔如旧的双瞳隐着怀念之意深深望着自己,杜墨洳唇角笑意温柔,却隐匿着如云淡的苦涩。
雪花纷飞,万里银白。
佛寺后院,
对着熟悉的杜墨洳,何瑾好久都无法使自己平复心绪,她激动地瞧着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的杜墨洳,前世来不及离别的悲伤及遗憾涌进何瑾心头,但思及纪羲禾同如今的处境,何瑾只得将此心绪化为无声的低叹,那到嘴边的“君宜”也变做了“杜公子,好久不见。”
杜墨洳唇角的弧度渐渐低落了些许,他复又提笑道:“怎多时未见,瑾之于我倒是生疏了?”
何瑾略略垂眸,再睁眼时压抑在眼底的心绪皆是化作了一缕青烟似风飘散。
“瑾之记得从前也有这样一场大雪,那时有一何姓女子随夫而去,入了夫家的坟。”望着皑皑一片的被雪覆盖的群山,何瑾微眯双眸,“说来也巧,那女子竟是与我同名同姓,瑾之不禁由彼思己,如若瑾之遇及此事,定然也会如她一般,但若是投了那轮回道,便是因缘定数不由己论,来世有缘再续,无缘则定不相扰。公子,您道如何?”
作为杜墨洳之妻的何瑾已经在前世随夫而去,今生只怪她两有缘无分,相逢错时罢了。
论及重生之初,何瑾也是有心与杜墨洳再续前缘的,但那时杜墨洳身旁另有她人,何瑾不强人所难,而到今日,时局已变,回首当初已是无法。
何瑾看向身前的那袭广袖青裳,她并不打算与其再叙前世,忆往昔仅会平添烦恼,如今事态已定又何故两头牵绊不依不饶?
只是眨眼的功夫何瑾便想清了这道理,并且付诸于行动。
杜墨洳垂眸,不语。
看向他愈发苍白的面容,何瑾转身欲走。
何瑾的心肠不是石头做的,杜墨洳有多难受,她就有多难受,比起前世来不及再见一面的生死离别,眼下的离别更是痛彻人心。
前世的离别是遗憾,而现在的决然离去,是为了不留遗憾。
心中已有他人,理干净前缘不去牵扯旁事才是该有的礼仪。
“如若他此番未归或是日后登位,你该如何?”
身后沉寂许久的男声再度响起,何瑾却未回首看去。
“夫君不归,我一生为其妻,为他而活,夫君登于高位,我当离去,为己而活。”
何瑾远去,杜墨洳浅浅一笑,他早已知晓何瑾的答案却执意要亲耳闻说,虽心痛难掩,却也令他更加坚定。
纪羲禾死,他与何瑾则一生无缘,纪羲禾活着且一统山河,自己便尚有机会。
前世不能倾诉情意,是杜墨洳最不能忘怀之事,今生重活,痨疾离身,他万万不会在当那缩头缩尾的胆小之人。
*
纪子萱嫁人了,嫁与了一地方小官为正妻。
经历了那么许多,杜墨洳终是下定的了决心,在纪子萱出嫁前日与她讲道了清楚,彻底让其死了心,听从了纪广居定下的婚事不再作他想。
纪子萱出嫁当日,何瑾给其送去了一份大礼。
同纪韵瑶的相比纪子萱与何婉都属于何瑾讨厌之人,但纪子萱却又与何婉不同,纪子萱因为没有所有想牢牢抓住眼前的一切,而何婉是因为拥有太多而贪心得到更多。
说到底,纪子萱会对何瑾下手,也只是想牢牢抓住杜墨洳罢了,比起纪子萱,杜墨洳最初对其的有意放纵才是罪恶的根源。
何瑾更是讨厌纪子萱表里不一的嘴脸,更是讨厌她习惯用弱懦的外表来隐藏自己欺骗别人,而不是勇敢的改变和聪明的反抗。说到底纪子萱都不是何瑾喜欢的人,但她却是何瑾可怜的人。
习惯性的弱懦,是纪子萱与前世的何瑾共有的弱点,只不过这一辈子,何瑾改变了,纪子萱却没有。
何瑾可怜纪子萱是因为她在可怜前世的自己。
丞相府里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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