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太过震惊,太过慌乱,太多思虑,巫瑶反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凡人公子。
只是个皮相好些的凡人罢了。
他甚至不曾踏上修仙之途,只会些凡尘的武功,所求不过容蔽之所、牵挂之人。会病,会老,会死。
然巫瑶面对这个普通的凡人,却陡然生起一丝莫名的恐惧。
一丝被人窥视而不自知的恐惧。
迄今为止,玉四千只说了两桩事,第一桩暗指她从前任天璇星君的转世身上骗取香笙璧,第二桩则是一千八百年前的旧事。
这些事,并不是一个仅有百年寿命、肉眼凡胎的凡人能够知晓看破的。
他背后一定有谁撑腰!
巫瑶蓦然想起在西岭山脚下,有人以幻阵诈得她对天璇的非同一般的态度,又思及一直徘徊在心头的不安:一路走来,先后得香笙璧、弥皇珠、水涵珠媚、三生镜,获之如探囊取物,顺利通畅,近乎反常。
一切如梦似幻,像是早有人安排好了似的。
——兴许当真已有人为她扫除了障碍铺平了道路,只等她踏上这趟征程,便可以拉绳收网。
正如她这些年来兜着圈子暗地算计前任天璇星君一般。
而她,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那幕后之人的傀儡,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尽在那人掌控之中,任他摆布,从他所愿,为他所用。
会是谁?
长老?巫媛?巫暮?巫祝?巫孙?抑或是……
脑子里一阵嗡鸣,几乎不受控制地跳出了两句话。
老狐狸说:“不能轻信巫风。”
巫风也道:“老狐狸不怀好意。”
巫瑶不自觉地去抚左手腕上的红玉镯,戴的时日久了,冰冰凉凉的触感上多了些许温润的暖意。
这一灵一仙,一个怂恿了她,并为她打探到各件宝物的下落;另一个,手握着上古神花风华,一面口口声声反对她行此险着,一面又贴心地为她打造了这支可以隐藏神息的镯子,甚至承诺会将手头的风华赠予她。
不可谓不怪异。
或许,如巫瑶一直以来所告诫自己的,他们只是立场不同念想不合。也或许他们俩之间,至少有一个人在撒谎。甚至,各怀异心,别有算计。
一千八百年前,倾慕的夫君带走巫族异宝水涵珠媚,悄无声息地举族飞升。
敬重的师父巫濛谋逆事发,被大怒的武王分尸。随即,武王亲自捉住了他名下的义女、楚国国师的三弟子巫楚,架在刻了灭魂咒的桃木上降天火焚烧。幸而彼时留在楚宫被抓的是分身傀儡,她才得以逃过此劫。
而那时,一无所知的巫楚,正满怀憧憬地潜入蜀都郫邑去见她的心上人,恰好望见穆剑飞升的仙光。狼狈不堪、饥寒交迫的她揣着一碗好心人施舍的水引饼,正哭到不能自已,屋顶上霍然跳下十数巫族死士,竟是事败被捕。
泄露她行踪的,正是她信任有加的婢女。
紧接着,武王发兵昆仑南,十万大军踏平巫都,屠戮全族。
……一夜之间,从万人敬仰的王女沦为生死不知的异类。
天真柔善的巫楚死了。
不是死于楚都那场天火,而是死于突如其来的众叛亲离。
兵有阴阳两刃,人亦如是。那些仰慕的、眷恋的、信赖的,毫无征兆地变作不见血之软刀、不留情之硬刀、不设防之险刀。软硬兼施,全盘覆灭。
自此之后,她改字为名,摇身一变成了巫瑶。不管旁人如何掏心掏肺,仍旧无法消弥对他人的防备和猜忌。
有时候,巫瑶自个也暗自谴责自个挺狼心狗肺的。毕竟时至今日,对她始终如一的仅有二人,——巫风和青丘老狐。平日总是他们照顾自己,而她从未为他们做过什么,但一旦祸事将至,她头一个怀疑的,居然是待自己最好的二人。
“与其倚仗他人,不妨自建基业。不知巫姑娘可认同?”玉四千收回拨弄乌绒花的手指,重又搭在为狐裘覆盖的玉涅腿弯之上,眉眼带笑,自成一股魅惑颜色。
巫瑶压抑住心头的惊跳,眼底微光一动,即便知道得不到答案,仍旧忍不住低声问:“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玉四千眼底笑意重新涌现,明艳夺目,巫瑶却再也没了欣赏的心思。
“交换条件,先救玉涅。”
答案很诱人,然而……
巫瑶暗自咬了咬牙,声音憋屈:“你应该早点来找我的。现在……”她摇了摇头,不知是懊恼还是郁闷,“我也无能为力。”
“昔年巫人成血肉渣滓,你都可以救活他们,何况玉涅尸骨无恙。”玉四千冷笑,面色微微沉下。
巫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只是沉默,诸般念头千回百转,在心底筛选了一道又一道。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开口:“那是一千年前。”
昔日和当今,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玉四千闻言,眸中腾起一丝按捺不住的喜色。而这抹喜色,恰恰被巫瑶捕捉到了。她有些疑惑地想,莫非玉四千方才一席话是想诈自己承认会那起死回生之术?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巫瑶心中便有了计较,只含糊地道:“你妹子这种情况,我真的救不了。不过……”她略微停顿了一下。
这个“不过”,一听就是有下文的。有了下文,也便有了希望。
“不过什么?”
巫瑶瞥见玉四千面上难掩的欣喜之色,抿嘴笑了笑:“虽然不能依靠起死回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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