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些事,你愈是担心它的发生,它却偏偏要出现,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也许正是因为它最可能出现,你才愈是担心,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这一个月来,周塬最担心的是翟光明与谌小英之间的“早恋”。翟光明桌上的新书,天黑了谌小英坐在教室不回家,胡文楷老师的邂逅,尤其是翟光明期中考试成绩的下降,周塬一直从其他方面找不出别的原由。他曾找他谈过话,可是翟光明只说“记不住”,可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呀,他还清楚地记得,寄宿班刚开始那天,他和他一同在挖土时,他那种坚定的决心,响当当的话语犹在耳边。然而不过三个月时间,这孩子判若两人。他为翟光明惋惜;小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开放、大胆,又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照顾管理,万一出轨,那时他作为班主任、教导主任、亲戚受托人的责任……这些真使他害怕。
他很想敞开问题和他们谈一次,但实在不敢开口,因为没有证据,他们也不会承认,因为学校有一条规定:中学生不允许在校谈恋爱,一旦证明确有这种行为时,立即退学。这是周塬自己宣布的纪律,弄不好人家寻死觅活与你胡缠蛮搅,你自己还没有退路。而且倘若他们本来只是一般的同学感情,你那样谈话,岂不成了催化剂?他告诫自己:不可,不可,千万不能鲁莽!
最初文理分科时,谌小英报的是文科班,编在沈琼的(3)班,坐了两天后又以班上人数太多,硬要坐了回来,还说是爸爸妈妈要他学理科,但周塬说(4)班的人更多一些,没有同意。方玉华也分到了文科班,他只得又嘱托她一次,自己只得更多地留神,尤其是中午和下午放学后这两段时间里。他还让沈琼和志平轮流值班,当然也是为了全校的安全。
除夕正是星期天,连同元旦休息两天。星期六下午寄宿学生也放假回家。中午他提前到李虎那里端了一钵饭,坐在办公室,打开那扇正对着(4)班教室门口的窗户。忽然谌小英一个人很快端着饭缸上来到了教室,一会儿只见她轻捷地从自己文科班教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向高(4)班的教室走去,又空手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陆续有学生吃完饭上来了。周塬踱到了(4)班教室,打开翟光明的桌屜,里面有一本数理化自学丛书的数学第二分册,他拿起翻了一下,里面有一张小字条:
放学后在教室等我
夏娃
周塬紧张起来了,仿佛抓住了窃贼。这时邬国良进来了,他拿起书对着他晃了晃说:“告诉翟光明,我在他屜子里面拿走了一本《数理化自学丛书》,叫他到我宿舍来一下。”
他刚把餐具送到厨房回来,翟光明就进来了。他注视着这个长得十分标致的小伙子,久久地没有说话,他愤怒,这家伙太不争气了,白费了他的心血,尤其辜负了他母亲与妹妹的期望,他同情、惋惜、爱怜,眼看明年就可以考上大学,他却什么也不顾,而心甘情愿堕入这爱河被它淹死……他想把他痛骂一顿,甚至扇他一记耳光,他木然地坐着,紧咬牙关看着他。翟光明见他这样注视着自己,有些怯生生地问:“周老师,您叫我?”
“噢,”他这一叫,周塬才从出神中回到现实来,冷冷地说,“是的。我叫你。你还记得你刚来读寄宿的那天的情景吗?”
“记不起了。”
“健忘何太早呢?我却记得。我和你一起挖土种菜,你告诉了我两件事:你说你妈让你妹妹停学了,打草包供你读完高中,希望你考上大学,多么明理的贤母,多么可爱的妹妹啊,你还告诉我,你下定了决心好好读书,你就不信考不起大学。对吗?”
“你的记性真好!”
“我怎么能忘记呢,那一天我被你妈妈、妹妹深深地感动了,当时我也认为你是个懂恩义有志气的好学生,深深地喜欢你。当然不会忘记。”
“谢谢你,我一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就只怕我的期望会落空啊。”周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本书放到他的面前,“这本书是你的吗?”
“是谌小英的。”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我知道是她中午放在你课桌里的,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你还没有读呢。”
他翻开书来,拿起那张纸条,那是她的笔迹,那个署名是前不几天才说出来的……他的手战栗着,脸刷地一下红了,头低了下去,渐渐汗珠从脸上淌了下来。
“怎么啦?她什么时候改名叫夏娃呢?”周塬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我错了。”声音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听见。
“刚才还响亮地向我保证不辜负我的期望,为什么一下又错了呢?我记得谌小英刚来的那一天,你还不屑地说她‘省城还少了好学校,跑到这山冲角落里来做什么?’怎么才三个月就变成了亚当和夏娃呢?”周塬严厉地喝了一声,“把来龙去脉告诉我!”
“您能不开除我吗?”他无法控制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着说。
周塬起身把房门掩上,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先不要去考虑处分的事,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说清楚,再来说处分。”
此时,他只得向班主任把他们俩戏剧性的情感变化真真实实地说出来。
谌小英来校的第一天,因为翟光明鄙夷的两句冷语,她心里很有些敌意。她离开自己的父母,离开繁华的城市,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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