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房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阳光的温度从不肯透下来,其实,只看得到柔亮的光。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梦可以做得这么冗长,像是真的岁月走过。她没有分辨梦境现实的能力,所以,那时候,接临清醒,明明已经感到了荒诞,到底是意识不到,只暗自纳闷,独自忧欢。到底是无挂虑多一点,所以,她想到了永久。
她抬手触了触自己的脸颊,仿佛也开始变得温暖。
门毫无预兆的开了,她在混沌边界醒了过来,模糊的影向她走来,轮廓渐渐浮出,是乔玉。孟河言的眼神与思路一起清晰,反应过来后,脑中回溯了方才的梦,梦里,似乎每个人都在了,妈妈却是没有的。
现在,她也在了。
看到她醒了,乔玉便不再收声,笑嘻嘻的放开声量叫道:“宝贝儿,你可回来了。”
孟河言听这肉麻话,倒毫不肉麻,乔玉的活跃感染了她,她便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扑到了乔玉的身上,搂着她的脖颈,晃了几晃,也高兴道:“对啊,我回来啦,我的妈呀。”
乔玉垂眼扯开她的手:“什么你的妈呀,还我的妈呢。”
孟河言背着手又退回床上,她可不想继续和她打无聊的嘴仗。
“唉,我现在住在外婆家。”乔玉跟着坐到她的身边,抬一只脚在床上,继续说道,“热闹一些。哼,谁叫你总不回来。”
孟河言看着她问道:“妈那些狐朋狗友呢?”她几乎要被乔玉那寂寞深闺的幽怨神情逗笑了,可也没能笑出来。
乔玉剜了她一眼:“那能一样吗。”
“好好。”孟河言说道,“行吧,我跟你一块去住,我可不要自己待在这儿。”
乔玉满意地点点头,就等着她这句话。
收拾好东西离开时,孟河言才发觉到,除了自己的房间明净,其他地方似乎都蒙上了薄薄的灰尘,透过夕阳穿透进来的光束,便能看见尘埃的飞舞。
关上大门前,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她想,这是她的家啊。
一瞬间的心头失落,是因为,好像抛弃了它。
豆瓣从窗台上跳下来,暂时离开了平日最爱的阳光区域,奔向孟河言,她只需要稍稍弯腰,它就可以轻车熟路地蹦入她的怀抱。它的白毛柔软,性情温良,作为一只猫,不甚高冷,深得大家的喜欢,她都记得。
许澈也曾经心心念念的想过它,几次三番想要偷骗过去,好为她家火腿配婚。孟河言的确拒绝多次,却耐不住她的缠打,而且心里几乎也有了疑虑,自己别不是妨碍了豆瓣的感情生活。那个寒假的某天,连带着在自己家里写作业的孟小清,江越和许澈,豆瓣本尊,都一股脑儿的奔向许澈家,参观□□。尤其是孟小清,好像兴致格外高昂。
那天,把许澈家闹了个天翻地覆,火腿寂寞良久,追着豆瓣不肯放松,豆瓣个子小,胆子也小,跑起来的架势像是被吓得魂都丢了,江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这俩冤家的体型太悬殊,好好的打情骂俏,愣是演成了狗拿耗子……
外公一连串的咳嗽唤回了她的思绪,他咳得从躺椅上直起了腰,又向前弯去,手上的茶壶差点拿不住,孟河言急忙要过去,却见一大家子都冲了过来,围着他,又乱却也稳定。
孟河言站在事情之外,呆呆地看着,不敢乱动,而且没有人注意她。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走近外公,他执意还要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故而大家没有强迫他,外面的世界,夏末,依旧鸟语花香,草木葱茏。
刚才还在聊着豆瓣,可它不在了,怕勾起她的伤心,那时外公很想把这话题终止,咳了一场,倒是正好结束了。孟河言很乖地同他聊些见闻,可是已经心不在焉。
回头看她,坐在凳子上,一低头的神情,像极了很小的时候偶尔的犟种样子,不惹人生气,倒是很惹他爱呢。他一下子便仿佛回到了年轻二十岁的时日,下意识想要去哄她逗她,想了一想,要找个她会开心的事情来说。
几日后,他打听到老陈闺女家的猫好像是下了一窝崽,还没送人,要给河言抱一只回来。
孟河言摇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
孟河言随意摆弄着花架上的石头,心思老是沉沉浮浮的,故而没有留意那句问话。
她的脑海反复出现着那几个字,医生说的癌,原发性,预后,生存率,她看不懂了,也不想懂,这样陌生的字眼,她往后想是再也忘不掉了。
有泪涌入眼眶,还未流下来,她觉得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微风吹过,满身的凉。
外公又说了句抱猫的事,她终于反应过来,手指拂过睫毛,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
她从爸爸手里接过装着豆瓣的篮子后,打开便是惊喜,白毛团,几乎没有手掌大,漂亮极了。不要了,但是再也不要了。
老人笑吟吟地望着她,看了又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天下只有一只猫吗?”
她抬起了头。
他曾经骗自己说,一笑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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