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云殿,东偏阁。
薏雪轩。
芙蓉凝脂如泣香兰琼液,蛾眉微拧,似结丁香愁怨,纱帛轻敛,玉珠滚指,掩唇间声声嘤咛,着实叫人心疼。
可一旁的清漪却不耐地揉了揉耳朵,满眼疲倦地看着蝶阙,说:“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诶,你都在这床上哭了快一个时辰了,就是有天大的冤屈,也该烟消云散了吧?”
蝶阙抹了一把眼泪,她杏眼上结满了水雾,眼神透亮地看着清漪,说:“你哪知我心中的委屈,枉你平日左一个好姐姐右一个好姐姐地叫着,一出了事,你除了在一边干瞪眼啥都不会,更可气是那个袁青荇,平时就跟个木头似的,不爱言语,真没想到力气这么大,我看,他和那个戚云幽,真是郎情妾意,情投意合,他们干脆结成对食相好算了!”
清漪听着,赶紧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口里急道:“哎哟喂,蝶阙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云幽姐姐听去了,又要罚你了。”
“我哪有乱说?!”蝶阙不服气地站了起来,指着墙角一张空空的床说,“你看,那戚云幽到现在还没回来,不是和袁青荇幽会去了又会是什么?我现在就要去君绯轩找那袁青荇算账,说不定,一抓还能抓到俩呢。”
说着,蝶阙就要往外走,清漪连忙起身拦住她:“小姑奶奶,哦不,好姐姐,好姐姐,你可别胡闹了,主子还传你去见她呢!”
“什么,主子传我?!”蝶阙回过身,着急地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清漪白了她一眼,一脸无辜地说:“我半个时辰前就说了,可你那时候一直在说云幽姐姐是如何欺凌地弱小,还说可怜你自己一身娇骨,竟要受那风吹雨打的摧残,我说什么,你根本就没听进去。”
“哎呀,真耽误工夫。”蝶阙摆了摆手,然后理了理裙摆,用手绢试了试泪珠,步子轻移着走出了薏雪轩。
一进到横云殿的主殿,蝶阙就看见卫娉月抚着额坐在雕花梨榻上,蝶阙便略略欠了欠身,双履相措,十指扣于腰间,颈略颔,行礼道:“卫美人万福,奴婢来迟,望卫美人恕罪。”卫娉月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清来人确是蝶阙后,她满是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平时你进我这屋子,不都是蹦蹦跳跳不拘礼节的吗?怎今日倒客气起来了,我都不习惯了。”
蝶阙依旧是颔着首,说:“往日是奴婢不懂分寸,美人娘娘宽宏大量,为曾追究过奴婢之责,奴婢感恩铭记,日后,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卫娉月这下笑得眼睛都弯了,一张脸又重新神采飞扬起来。“哟,还真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看,你是真怕了戚云幽了。”
“胡说,谁会怕她!”听到这句话,蝶阙抬起头,又露出了娇俏明艳的微笑,“奴婢只是觉得,那戚云幽虽然大胆,但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美人娘娘的呀,奴婢怎能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而让人家说美人娘娘,管教下人无方呢?”
卫娉月点点头,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蝶阙坐下,蝶阙俏笑了一声,身略蹲,说了句:“谢主子赐座。”
说完,她便轻盈欢快地扑到了卫娉月身边,坐了下去。
卫娉月看着她白皙的脸颊,有些心疼地说:“打疼了么?”蝶阙晃着双腿,露齿一笑,说:“没呢,你别看那戚云幽架势拉得大,其实打到我脸上的时候根本没几分力度,一点都不痛。”卫娉月笑了笑,她一双凤目里突然多了几分哀伤,她缓缓地说:“我自幼便多有磨难,一直都是你陪着我,我自然是要多心疼你几分的。”
卫娉月叹了口气,她的思绪如絮般飘至过去。
记得,她才出生时,便有人断言:“此女不言则矣,若言,则必有大祸也。”她长到六七岁时,还不能言语,爹娘道她是个哑巴,将她打发到最偏远最破落的小院去住,兄弟姐妹没一个感靠近她,生怕她哪天开口说话了,那灾祸就会降到他们头上。众人皆道她是仆射之女,官家小姐,是身份尊贵,娇生惯养,可谁,又能知道她内心的苦楚与寂寞呢?
知她想起了往事,蝶阙的眼眶也略略有些红了,她抓住卫娉月的手,哽咽说不出话来。
卫娉月没有看她,只是轻拧着眉,眸光愁如秋水地说:“我记得一年前,我十六岁时,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说的第一个词是,娘亲,这是任何一个母亲都渴望从儿女嘴里听到的啊。可是当我说出口时,我却看到了我娘亲眼里,仓惶害怕的神色。而我开口的第二天,朝中就传来,皇上一夜痴傻的消息…”
蝶阙闻言变了脸色,她摇了摇头,小声说:“主子可千万别这么说,皇上的病…和主子绝无关系。”
卫娉月凄惶地笑了笑,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府里到宫里,不过府里再怎么受冷落,终究也是自己家,那年月也是安生,可到了宫里…我当真不再是卫家的小姐了么?”她叹了口气,蝶阙的眼角褪去了桃红,她摇了摇卫娉月的手,一张凝玉般的脸上笑意如三月春光:“主子别这么说,主子虽不再是卫家的小姐,但却成了天下人的主子啊!”
卫娉月闻言也是笑,她点了点蝶阙的额头,有些嗔怪地说:“净胡说,天下人的主子,是皇上,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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