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吻开笔墨染我眼角珠泪,演离合相遇悲喜为谁?你枯我不曾萎,你倦我也不敢累,你憔悴,我替你明媚。
这一段独白是木偶的自述,说书人空灵的声音透过空气传入人的耳膜,如同高大木棉缝隙间倾泻下来的千年洗绦不变的阳光,静静悄悄的流进喉咙深处极其阴暗又异常柔软的地方,过滤所有世态炎凉,红尘纷扰,
叶疏辰讲的故事是《秀才木偶》考不取功名的落魄秀才,在小破酒馆喝酒被人打得一瘸一拐,镇上的老木匠可怜他,看在秀才多年为他免费写信的份上,送给他一只牵线木偶。
秀才就靠着这具木偶各个小镇上演些恩怨情仇,离合悲欢的小戏剧赚些糊口小钱,到底是读书人小有文采演出时唱的都是秀才自己填的词。
春时折柳藏花影,夏种枇杷冷画屏。露秋深处捕流萤,深冬怎乐?俟那风雪把那寒江钓的干净。”
秀才的唱词越好得的赏赐也越多,他越来越老,木偶的色彩越来越明艳,秀才把岁月偷走的青春容颜用彩色笔墨全数补在了木偶身上。
倦了就挨着木偶小歇,困了就枕着木偶入睡,木偶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疲倦永远不背叛他。
那残酷的考试制度切断了他的光明前途,他早已身心俱疲。终于在一个下雪的夜晚,为了取暖他烧掉了木偶。
大雪连下了数日,雪停了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带着木偶的瘦小老头,倒是许多落榜秀才常常念木偶秀才的句话“白无一用,何去何从?”
大厅里不闻人语,只听得深深浅浅的呼吸,窗外的飞鸟静止,添茶的小二哥静止,清浅进到醉轩楼那些听客们正襟危坐精力高度集中,眼睛变的异常混浊,唯有清晰的思绪随着空灵的声音落到木偶秀才的故事里。
叶疏辰的辞藻有着强烈的画面感,听他说书的人都像一脚踏进故事,真的看见秀才带着木偶跋山涉水,苦乐都跟随,看见木偶燃烧的葳蕤火光揉皱秀才的眼眉,然后火光也模糊了木偶在烟波里化成灰。
故事稀稀落落的掉进岁月的长河里,你可曾梦见过那只精致的木偶?
“哒……。”他一叩朽木,把所有人拉回现实。
众人耳边的声音不再纯澈,千万种声响糅合成不伦不类的合奏,涯诺的眸子看着窗外的飞鸟那些鸟就活了,看着不远处肩上搭着毛巾的小二哥,小二哥也活了,正给客人添茶。
那些因听客过渡专注而静止的人和物,在故事结束后又恢复动态。
叶疏辰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眉清目秀的脸绽放明珠似的笑容,如同一只通灵的小野狐,他摸了摸钱袋,估计钱袋里的银子分量不轻,朝正在柜台拨算盘的女子一直眨眼,见那女子对他点头,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今天呢我夜疏辰就讲到这了。”
我挽留道:“先生留步,再说一出‘碎叶城’。”我轻在他面前放下一锭金子。
夜疏辰看见金子,本就明亮的双眼更添光华,他对着邪魅的勾勒起嘴角,仿佛我也是金子铸的。
我迎着他的目光,他却转过眼看向天空,只一眨眼的功夫眼底柔情散尽,阴冷的眸子闪烁不定,他一脸鄙夷死死盯着香樟木桌上的金子,仿佛那金子玷污了他的清明。
我低头深思,“早听师哥说过,醉轩楼藏龙卧虎,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方才笑盈盈的温润公子此时却换了幅阴冷面孔,当真是人心否测。”我在心里说着。
“姑娘是不知道小生的规矩,可是路过我醉轩楼。”夜疏辰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楚。
我不再说话,义夫派给我的影卫,乔装成了车夫,他担心招惹事非,收了桌上的金子,怯怯的蹭到我身边边小声道“二小姐,我们走吧。”
我看出他的担忧,识大体的笑笑准备离开,车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那些听客不免有些失落,一则为这么动人的女子离开而惋惜,二则为叶疏辰不再说书而感伤。
正在柜台拨动算盘的女子,抬起头来,款款走向我,脸上的笑容竟比她头上的绢花更明媚,执着我的手低头耳语,正欲领着我往阁楼去,只听的醉轩楼外车马声乱。
楼中听客面上含惧纷纷散场,只瞥见叶疏辰一脸风清云淡,不动声色饮茶,夜疏璃回头望了夜疏辰一眼,他会意莞尔一笑,这其中深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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