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素手在银盆中洗净。
这是第十三遍了。
拿起剪子绞去花叶，洗一遍手。把碾过的花浆放进熏笼里，洗一遍手……
迦炎在旁边看着都替那双手觉得麻烦。
于是女人道：“想不麻烦？简单啊。洗干净躺进棺材里就行。你想去吗？”
迦炎咕嘟着嘴走开。
等他再回来，“溯因香”已经制好了。虽然模样和他相像的相去甚远。
两个东西合在一起用得分是干什么。比方说洗澡水加姜驱寒气，事半功倍。但你要是在洗澡水里加大葱或者是辣椒，那只能是你嫌光炖你自己不出味。
促进睡眠的安虚香，卜梦求解的溯因香。
让他做一个好梦吧。
希望会是一个最好最好的梦。
迦炎盖上香炉的盖子。往后一靠，倚着那只布老虎，慢慢合上眼。
如果妈妈没有遇到我们，她会怎么样？
如果妈妈和慕容昂真的有缘分，是不是不打乱她的人生轨迹，才比较好？
他必须要亲眼看看。
黑暗里传来门被咣当一声摔上的声音。
然后是连跑带走向着这边过来的，越来越清楚的脚步声。
迦炎站在原地，一步都没动过。
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条路。均匀排布的路灯光像是投影机投出来的。
迦炎自然而然地看向路的那头。
就跟他想的一样。他想见的那个人正朝他这边过来。连同她走着的那条路上所有该出现的静物。像被她带着一步一步往这边走过来。
这个时候她的脚步已经很慢了，像没有力气再跑了。她抬手抹了一把脸……穿过他这个不存在的人，却停住了脚。
这条路上没有第二个人。
这时候大概十一二月了，叶子已经落完了。夜晚的风冻得夜行人脸上青白。
迦炎看到她一次次抬手擦去眼睛里滚出来的大颗大颗的眼泪。
昏黄的路灯光在树枝的掩映里，又黯淡了些。
韩晴凉忽然仰起头，她把眼眶里的泪全都逼了回去。
她并没有哭的很大声。但那些刻意压低，努力平复的声音，只是听着也知道她很难受。
迦炎默默站在她后面。
这是梦。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张大眼睛看着。
然后祈祷这一天不会真的发生。
韩晴凉的呼吸终于平缓下来，站在她后面，看起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继续往前走。
迦炎立刻跟上。
空无一物的道路间像是有一道传送门，走过去，就是另外一段时光。
迦炎跟着她走进嘈杂的人群里。头顶上投下来的明亮的灯光把一切都照的明亮耀眼。可他跟着的人却不见了。像一滴水落进湖泊。
环顾四周，迦炎觉得他好像是在一个圣诞派对里。
大厅中央有棵巨大的圣诞树，挂满水晶挂饰和金色红色的彩带。最顶上的树梢几乎要碰到天花板。
迦炎终于找到了站在圣诞树前的韩晴凉，但也只能看着她满脸喜色地——投到慕容昂怀里。
他果然是她的有缘人。
接下来就像在看电影似的，一条条时间记录的光影飞越而过。
订婚……结婚……有孩子……生孩子……
如果在没看到这些以前让迦炎说说他对慕容昂的看法，那肯定都是负面的。
就像哪个小孩子都不会大度的说那是妈妈爸爸自己的事，你们决定各过各的那就这样吧。
但也不能否认妈妈和慕容昂在一起比珍珠还真的幸福。
慕容昂也是个普通人，只是比较内敛，只是习惯性冷着一张脸，让人看了就以为他这个人就是缺乏感情。
但他对妈妈很好。
他们全家都对妈妈很好。
没有一点毛病可挑。
老实说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边是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实在不想看到他被三振出局的老爸。一边是妈妈的天定姻缘。
如果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任性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围着他转的孩子，他可以完全不考虑那些。
可他不是。
他老爹如果出现在这种时候，也只会被妈妈给无视的彻底。
……说到底，爱情只是一种主观的东西。跟婚姻不一定有关系。
这两天老爸发愁的就是这件事。相比起来，一百个欧湛都比这个慕容昂好对付。
可老爸啊，他只有这点最好。
什么时候他心里都只有一个人。
不管那个人活着死了都在。
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墨绿色的松树好像被什么东西烧着了，焕发出浅黄色的光。四面八方也跟着一起明亮起来，那些圣诞节的肥皂泡泡星星彩带都消失了，像是雾气一样风一来就散了。
同时散开的还有许多扇形的叶片，在风里打着转地往下飘。
迦炎从银杏树金黄色的树冠上跳下来。他看见韩晴凉拉着一个孩子的小手从下面走过。
迦炎眼热地看着那个被妈妈陪着的现在还没出世，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孩子。他穿着姜黄色的毛衣和浅灰色的运动裤，才一岁多一点，乌溜溜的眼睛和妈妈很像。
男主外，女主内，上有老，下有小。
家庭和和睦睦。事业蒸蒸日上。
对普通人来说，这不就是最好的生活么？
那我们呢？
迦炎下意识凑得更近……他想附到那个孩子身上，看一看妈妈的笑脸。
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韩晴凉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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