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倏忽而逝,转眼已是康熙二十一年。
胤礽坐在下首,听着康熙侃侃而谈,嘴角微微翘起。此时正是二月,窗外春色已经渐渐展露出来,带起了一丝丝的暖意。
他们此刻正身处马车之上,自康熙登基后便开始困扰于这位帝王的三藩问题,去年十一月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解决,如今他们正前往永陵、福陵、昭陵告祭。
他看着康熙的模样,忽而想起去年七月,三藩问题初步等到解决时,康熙心中大悦,特赐宴于员外郎以上文武官员,至瀛台以示庆贺时的情形。
瀛台三面环水,乃是皇家避暑圣地。
犹记当日康熙端坐于主位之上,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端起酒碗,道:“朕素来不喜这杯中之物,只因这杯中物最易惑人心智。只是,今日,三藩局势已定,为犒赏有功将士,朕特许尔等畅饮一回!”
“谢皇上!”
彼时,殿内的氛围当即随着这声临时解禁令欢畅了起来,大殿中央有女子缓缓舞动,彩锻飘然,将氛围推上了更高点。而宴会进行到中段的时候,康熙令人将采币分发给此次平定三藩的有功之臣的举动,更是大大的鼓励了众人,将气氛推到了最高点。
之后,定远平寇大将军等率军入云南,吴世璠自杀,三藩果真彻底平定下来。
胤礽转头看看康熙面带笑意的模样,觉得好像很少看到康熙如此欢畅的样子。似乎除了在他面前,康熙总是一副威严的架势,从来没有看到他情绪这么外露过,三藩问题得以解决,果真是了了皇父的一大心愿吧!
“胤礽。”正出神间,忽听皇父叫他的声音,语气中隐隐带了一分不悦。
他回神抬头,果见皇父正盯着他,目光里也透出了那么几分不满。显然看出了他方才的心不在焉。
“可是累了?”康熙嘴上虽然这么问着,眉宇间却微微皱着,不深,却足以表示他的不满。
胤礽笑笑,心知康熙只是在为他找台阶。他摇了摇头,没有丝毫隐瞒地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不,儿臣只是想起,似乎很久没看到皇父如此欢喜的样子了。”
康熙怔了怔,没有说话,脸上的不满却渐渐退了下去,神情再度柔和了下来。
他看着胤礽,心中有些感慨。这两年来,胤礽成长了很多,已经渐渐脱离了那股常常会缠着、黏着他撒娇的稚气,一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变得逐渐沉稳起来。
那一年安葬了胤禶后,宫里就沉寂了下来。直到六月十六,胤礽正式搬进了毓庆宫,宫中才再度迎来了几分欢庆的气息。
当初康熙让胤礽搬去毓庆宫,除了让胤礽自立、不再过分依赖于他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她更是在用行动向众人告知胤礽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在无形中给他增加几分威势。毕竟这在深宫中,若是没个依仗,早晚会被人吃掉。
这一点康熙自然清楚,而对于自小看着长大的胤礽,他当然舍不得让他受委屈。
接着,他又为胤礽指了张英、李光地为师,李光地久任讲幄,谨慎清勤,学问渊博;而张英为官清廉,人品端正,更是公认的学者大儒。
康熙亲指他们为胤礽之师,自是用心之至。
而今看来,当初所做的决定都是再正确不过。眼前这孩子在两位师傅的教导下已经如此沉稳了,显然已经达到了他当初的预期,不,甚至比他预期的还要出色。
康熙想着,也有些出神。
正思纣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那不算强烈的震动将康熙的思绪拉了回来,与胤礽一起注视着车门口,果真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禀皇上,已至行宫!”
“传令下去,至行宫整顿歇息数日。”康熙隔着布帘如此吩咐道。
“嗻。”
两人先后下了车,康熙率先朝着行宫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却见胤礽没有跟上,于是顿了顿脚步。
“怎么了?”
他转头看过去,正见胤礽追上来,两颊红红的,双眼发亮,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事。
胤礽笑着道:“只是看到了围场,想起以前围猎总输给大哥,也不知道如今能不能胜过大哥。”
他口中所称的大哥指的是胤禔,也就是保清。
二十年的时候,康熙便着人新增了玉牒,那些幼殇的孩子未序齿。是以,保清便从原先的皇五子,变成了皇长子。康熙还将他的名字从原先的保字辈,改成了与其他兄弟一样的胤字辈。
康熙听了心中一动,想起这两个孩子不管是什么事都要争一争,在旁的事上倒也罢了,就怕将来……
他止住这想法,看着这个笑眯眯的孩子,心里有些怅然。虽然如今的太子稳重了很好,可是……他却有那么一些怀念当初那个容易逗弄的孩子。
再看看他已经快长至他胸膛的个头,康熙不禁感慨起岁月匆匆,忽然有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用过膳,康熙便让众人先行去歇息了,毕竟这几日舟车劳顿,虽时有歇息,但出门在外毕竟不比家中,这么一路走来,众人也都累了。
留下几个精神尚佳的宫侍供他们差使之后,父子两人便在前厅就着椅子坐了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可惜,这次出行没带胤禔。”康熙看着将茶碗递过来的胤礽,忽然道。
“……”不带他才好呢!胤礽在心里嘀咕,只是没把这说出来。要是胤禔在,又要什么都跟他争了,他才不想他跟着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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