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冒雨来到东宫,撩开太子床上的红绡软帐时,看到儿子赵昱躺着床上不省人事,一颗心都要碎了。
太子的生母单贵妃哭丧着脸诉苦,景帝却一眼都没看她,只从被褥下仔细翻出儿子的小手,轻轻握住且不停摩梭他的掌心,嘴里念着“儿,你这是怎么了。”
在天子的面前,景帝的慈父之心满得都要从他胸口溢出来,可一众跪成了两排的宫女太监仍然不敢言语。
景帝对着爱子诉请无馈,怒向御医,“太子为何至今昏迷不醒?”
“回陛下,太子……”御医说着,看了贵妃一眼,后道,“太子落马时撞到了头部,才至尚未清醒。不过臣已为太子把过脉,太子的脉象不浮不沉、不强不弱,均匀和缓、节律整齐,应是无碍,不出一个时辰就能醒过来了。”
“可确诊无误?若是老眼昏花,耽误了太子的救治,朕便让你先去探一探那奈何桥。”
御医听罢慌忙下跪稽首,“陛下息怒,太子乃是我大棠储君,微臣岂敢胡言。”
景帝宽袖一扬,“罢了,你起来,去写方子。”
“微臣遵命。”
一个父亲能疼爱儿子到什么地步?既为父,且为一国之君,这样的疼爱又能到什么地步?
景帝将许多历年臣子们进贡的珍贵药材赏给了太子,其中有叫得上名字的,如人参、鹿茸、天麻、鱼翅、熊掌等等,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只要景帝还记得模样,辨得出味道,也一一描述给了崔玄英,让他速速去取来。
这些药种类之多,足可熬制十种十全大补汤。
这样的慈爱,羡煞了多少旁人。得此疼爱之人,殊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的福。仍然跪在太极殿的赵晏显然没有这样的福分,此刻他已被景帝忘得一干二净了。
景帝对太子的疼爱前朝后宫尽人皆知,可这般疼爱的原因,私下里却众说纷纭。
统管六宫的贵妃及势力庞大的姜家固然是其中的原因,但鲜有人知的,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太子赵昱出生时背上有个梅花形状的胎记。
有个胎记本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稀奇的是,太子的生辰亦是先皇后的忌日。先皇后姓梅,梅花又名五福花,故其得封号五福皇后。
知晓内情如崔玄英者,都知道景帝深爱太子,乃是因为他以为太子是先皇后转世。又因梅氏死了七年后太子方出生,景帝觉得梅氏是留恋他不愿投胎转世,身为孤魂野鬼在这太极殿游荡了七年,因此心中更加愧疚,故而对太子加倍地好。
贵妃亦通晓个中因由,她便是再不情愿,却也矛盾与无可奈何。
约莫知道个大概的贵妃身边的宫女公公们,对这传说中盛极一时的皇后更是充满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才能叫景帝近二十年从未再提立后之事,朝臣但凡有半点含沙射影之意,也每每引得景帝大发雷霆。
帝皇的痴情与偏爱,往往是划破无数女子青春岁月的利刃,是失宠的皇子皇女们肩上难以承受的负重。
约莫一个时辰后,太子悠悠转醒。
景帝揪着的心方才落了地,他温言询问了太子几句,又亲自喂了几勺药,才放心地离开了东宫。
自东宫到甘露殿并不需要经过太极殿,一路上景帝亦并未想起仍跪在太极殿的赵晏。公公崔玄英捏准时机提醒了两句,景帝方想起自己另一个儿子。
“朕倒真忘了瑄王还在跪着。总算太子无碍,叫他回去罢。”景帝似又突然想起什么,“太子坠马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吩咐下去,着……姜雷带禁军看守瑄王府,瑄王禁足府中不得外出,亦不许任何人探视。”
景帝深知离染与赵晏的关系,此时封府,竟不经过离染,直接命了姜朔的儿子办这差事,可见对赵晏疑心颇重。
崔玄英对他的用意了然于心,本想再替赵晏说两句话,御辇竟已至甘露殿门口,心想此刻多说未必有益,便只答了句,“老奴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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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冒雨去了东宫,而姜朔与长子姜风则前后脚冒雨回到了丞相府。姜朔一脸的阴沉叫府中的奴役婢女吓得直哆嗦。
正所谓,进茅房时一个心情,出茅房时又是一个心情。
丞相姜朔今日本事等着看赵晏好戏的,没想到叫赵晏先将了一军,生生地让他亲自关闭了自己那些日进斗金的赌坊,让他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姜朔顾不得换下被雨水打湿了大半的朝服,便命婢女去把闺房里的姜潇唤到了书房。
姜朔的书房不似厅堂寝室装饰得奢华,只两盏烛火是明亮的暖色,其余一切物事均为清淡的素色。但见书房北面壁上挂着三幅名家草书,长几上摆着工艺精制的文房四宝,南面大片空间则置了六排书架。这些书架长约两丈高约丈半分了八层,每一层上都按顺序被摆满了书籍竹简。
这间书房,也是姜潇打小消磨时光之地。正所谓狗住书房三年,也会吟风弄月。姜潇心思缜密,跟着父亲在这书房里学了一肚子的智计。
三人围着长几落座。此时房顶上响起隆隆雷声,狂风摧残着窗户欲强行闯入,点在书房内的数盏烛火不停飘摇。
姜朔眉头紧拧,望着眼前的一双儿女。知晓内情的姜风焦急地想要从父亲口中听到解决的办法,“父亲,眼下如何是好?”
姜潇见二人的神情是她少见的异常,慢条斯理道,“怎么了?一场大雨便将大哥淋了个落汤鸡。神色何以如此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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