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磊要报考的是外市的一所名校,录取分数线要高出一本最低投档线不少,算是相当难考。郭磊是铁了心要考到离家远的地方,照他讲,是要离开家庭的束缚,可是沈西泠家里却是不大赞成的。那时候,填报志愿不像现在,是在高考前提前填报的。有一天沈西泠到我家里来找我。现在这种事情因为她的埋头苦读变成了一件稀罕事,我也猜到了她是为了这两天填报志愿的事。果不其然,她一来就蹙着眉说:“原本打算第一志愿跟郭磊报的一样的,可是家里人就是不同意!说我根本考不上,白填了只能是浪费,你说气不气人?”我安慰她说:“你家里就你一个,当然希望你留在本地读书了,他们这样说也是不得已。”她听了这话,立刻气得更甚了,一双眉毛几乎要倒竖,脸孔也涨得通红:“怎么连你也说这样的话?就算没有郭磊的缘故,我也是不会留在这里读书的,你知道的!”我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我是真不知道,我突然发现我其实并不是特别了解她。她见我如此,也知道话说得有点重了,遂缓下面孔,语气压得低低的说:“你不知道,就是因为我家里只我一个的缘故,所以我父母把他们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小得时候还好,我都这么大了,还整天盯着我,当我是个小孩。我要做什么都不行,一定要听他们的,简直就是个木偶、傀儡。我就是要看看,我离了他们究竟是怎么样的,所以以前我曾经想过,等我长大了,随便找个人一嫁,让人带我走,我才能离了这个家,不再被盯着,我说我人尽可夫也是真的,我在那个家都快要窒息了,连呼吸都不自由似的,每一步都要照着他们希望的样子来。”她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反正你不知道的,说了你也不懂。我就觉得有时候被人爱着也不是一件多好的事。说这话是要折福的,但我还是想说。”她说到后来,有种老气横秋的味道,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符,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我都快不认识她了。我只好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她想了想,道:“反正第一志愿我还是会报外地的,其他就随便他们了。”——最终还是妥协。
1996年的7月,天气特别的闷热,高考终于来了,在我们来说,就是最后的审判,令人又恨又爱。它如同一尊传说中的怪兽,在它没来之前,一天天的逼近,心里会对它本能的畏惧,产生出令人讨厌的压力。可它一旦真的到来了,看清了它的真面目,反而没那么可怕了,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到最后却是一种解脱的快感。高考那几天,沈西泠却有点倒霉。她的大姨妈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提前到来了,并且还伴有轻微的痛经症状,可能是紧张的缘故,虽然不怎么严重,但也影响到了她的发挥。那时候我们女学生还不知道可以到医院打一针来推迟“姨妈”到来的时间,遇到这种事情只好自认倒霉。
约莫知道自己考得不好,内心焦灼的西泠整日躲在家里不肯见人。偶尔我去看她,也只是相对无言,默默良久。
放榜的那天,凌晨就可以打声讯电话查分,我却是等到早上才打电话去查。我的分数早在我预料之中,大约能上个比较好的大专,好在家人对我也没多大期盼,有学上已经很是满意。而沈西泠却不同,我查完分在电话旁呆坐了一会儿,才记起打电话给她,电话那头嘟嘟的响了几声后,我突然醒悟现在时间还这样早,刚想挂掉,那边却“嗒”一声接了起来。来接电话的是西泠的母亲,她说西泠一早就出去了。“有同学一大早来找她。”她这样说道。这个时候虽然是7月份,早上天亮得早,但是这个时候究竟还太早了,奥热的太阳还没上来,街上的空气里还有些微凉的晨雾,扫地的清洁工人拿着大扫帚刷刷的扫着街道,除此之外,也只偶尔有大货车轰隆隆的开过,因为城里7点就禁行了,所以它们要赶着7点前进城。我大约知道是谁来找她,想着也许这对她是最好的安慰。
郭磊如愿考上了外市的那所大学,沈西泠第一志愿落榜,最后落在了第二志愿上,这意味着她要留在本市。她说:“前途茫茫。”她茫然的看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说:“也未必那样悲观吧。”她低头不语。在这人生的十字路口,他俩终究要各奔前程,渐行渐远。
1996年的整个夏天,沈西泠都处于低气压的状态。有一天傍晚,下了很大的雷阵雨,只一会儿工夫,街上就积满了水。有的地方,街边的下水道一瞬间满得填不下了,多余的雨水就顺着街道汩汩地流,灰黑色的水漫在街道上,占了很宽的一段道路。雨很快停了,街上的水却还没来得及退去,街上的街灯慢慢亮了起来,沈西泠站在街灯下、雨水组成的河边默不作声,郭磊突然笑了笑,牵起她的手道:“不用这样担心,我们还可以通信嘛,放假还可以见面,毕竟我家在这里。”沈西泠抬头看他,忽然也微笑道:“也是哦,不知道你的新学校美不美,好想去看看。”郭磊道:“那你来!学校放假的时候就
喜欢突如其来的爱情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