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蕤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尾音,手心一颤,一路颠簸,她此刻恐怕体力已到极限。
忍不住看向那位宋少帅,却只刚一抬头,便见那人已皱了眉撩开帘子进了车中,而不过一瞬,便又见宋庭黎抱着阿槿跳下车,面色未改下了命令。
“把军医带过来,还有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找个产婆过来!”
碧蕤浑身一震,听着四周整齐划一的应答声,终于憋着泪垮下僵直的脊背。
总算,总算……
方忍住泪就见宋庭黎放下阿槿,转身抱出车厢中的子虚,朝她微一点头,“军中没有女子,产婆还要一段时间,姑娘若有需要请直接吩咐。”
他身上的大氅将怀里的女子紧紧裹住,碧蕤咬紧下唇,瞬间压下心中异样,快步跟上进了营帐。
他将她放在榻上,极珍贵的大氅垫在她身下,面上一如初见的冷峻,灯光下添了几分刚毅,碧蕤清楚听见他转身离开前留下的那句类似不甘而压抑的话。
“顾小姐,这一命,我还你了。”
榻上女子颤抖着扯唇,在他身后道:“这一回,是我欠先生的。”
碧蕤看见他掀起棉帘的手微微一颤,然后迅速放下遮住里外。
这一刻,碧蕤完全明白了他眼里似有似无的情愫,那种毫不犹豫的钟爱,她只在二爷眼中见过。
*
京城西门口,浓烟未散,晨雾胶着着黑色的弹坑在城墙上张牙舞爪。
庞旭从城门边的营房里出来,打了个哈切握着新发的□□换岗,从紫禁城出来后难以为继,前月刚入了前朝李大人手下军队当兵,寻摸着这个守城门的差使,却遇上护国军征讨总统。
时不时拖了炮在门口放上几个响,炸开黄土却并不攻城,小打小闹的试探着实叫人心烦。
此刻天尚微黑,凉气从脚底蹿起,薄薄的棉裤抵挡不住数九寒天的冷意,止不住一哆嗦而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这一阵瑟缩惊得人也从半梦中醒过来,睁开眼却对上两盏急速行近的车灯,煞白的灯光扎进眼里刺得他眯起了眼,忍不住抬手半遮住眼,却听见一阵急刹车,车子已被拦下。
庞旭吸吸鼻子,不知是哪家冤大头的车,走这西门,寻死不成?
那边正僵持着,只见又有一辆车在一旁停下,天空压下一层靘色,又开始飘起雪花。
两辆车并排停着,庞旭远远瞧着像是两只岿然不动的大甲虫。
未几,先头停下的车里下来个披着鲜红披风的姑娘,学堂里的女学生样子,短短的头发,低着头,凑近后来的那辆车窗边,他看不清那姑娘是谁,只猜测大约是同车内的人说了几句话,便又回了车。
随后他便看到后来的车后座窗口伸出一只拿着折扇的手,往前挥了挥。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先头那辆车又亮起大灯直射过来,他微一闪躲,便见顶头上司哈着腰跑过来就着灯光开门。
庞旭有些懵,凑上去问道:“头儿,上面不是吩咐不让开吗?”
上头的开了门,将他扯到一旁给那车让道,“你懂什么!李少爷亲自吩咐的,别多问。”
黑色汽车直直开过,庞旭盯着愈来愈远的车尾一个愣神。
方才……方才后座一闪而过的那人,分明,分明是周家的二少爷!
玉面隆鼻,眉骨清绝,一如当年在玉成门口的惊鸿一瞥,绝无仅有。
在这节骨眼上,总统家的二公子从西门出城,这事儿,似乎有点意思……
待到庞旭回神,城门已然如常紧闭,刚才的一切犹如梦境般消匿。
又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冬日清晨。
这厢,车子出了城门不断颠簸在大大小小的弹坑上,下了雪的路上结起薄薄一层冰面,轮胎不断打滑,左右震动,看上去有些滑稽。
然车内气氛却并不轻松,毓真抿了抿唇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兄长,开口想要安慰,“二哥,你先别太担心,我想嫂嫂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可这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周慕筠面上的冰霜比之外面的泠泠大雪更加肃杀,棉袖中一刻不曾放松的拳头紧紧握着,心里翻滚着灼烫的焦虑。
他算来算去,还是晚了周慕赢一步将她接回到身边。
若是孩子同她出了什么事,这一生叫他如何度过?
昨夜的雪下得很深,盖住了暮色后的刀光剑影亡命天涯,却盖不住眼前这片焦土废墟。大火后的余烟还在半空缭绕,院子里的梅树只剩残余几枝,千疮百孔。
车子停在门口,周慕筠面对这片断壁残垣眸色沉了又沉,冷声问:“你嫂嫂昨夜往哪儿去的?”
“东面。”
不过一瞬,他道:“开车,去勉县。”
车子刚刚启动,迎面而来一匹快马在跟前勒住缰绳。
穿着灰色军装的黑脸汉子翻身下马,“对面可是周家二爷?”
周慕筠下车,却并未上前,那汉子又几个跨步双手奉上一个锦囊。
“在下护国军葛毅,昨夜尊夫人驾车来驻地求救,此刻正在营帐中生产,少帅命我前来通知二公子。这是夫人手中信物。”
周慕筠打开锦囊,一块冰凉的玉章滑入掌心,心头一动,反手倏地捏紧。
“我夫人孩子可还好?”
葛毅见他已信,微一抱拳后翻身上马,“我出营时,夫人尚未生产,现今情况如何属下不知。”
而后调转马头,“公子请随我来。”
周慕筠呵出一口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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