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雨,天色如夜。
小小铁匠铺更显黑暗,少年陆离坐在门口的矮木凳上,手里拿着扇子,小心照顾着炭炉的火候,炭炉上的薪柴被蒸出水汽,白烟袅袅而上,模糊了对面铁炉旁佝偻的人影。
老李放下嘴里的烟斗,往铁毡上磕了磕,淡道:“你小子这半年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提着把木剑出门,也不知跟人还是跟鬼幽会去了。”
陆离拿扇子的手一紧,干笑道:“师傅您都知道啊。”
老李白了他一眼,道:“不知道就有鬼,半夜起床都要偷偷摸摸往我闺女房里瞅一眼,你打小就知道我闺女有裸睡的习惯。”
陆离吓的连扇子都扔了,连连摆手:“哪有,我只帮寻儿盖下被子,她……她睡相不好。”
老李嘿嘿一笑,转过身来,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七八年的笨徒弟,骂道:“那还不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你瞧见了,谁知道你有没有偷摸……”
陆离憋红了脸,一个十四岁的血气男儿,要说没那份心思绝对是假的,但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能看见啥,不小心摸到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肉,所以他一直不觉得这是非分之举。
老李含着烟,也不吸,说话有些含糊:“你要是有点出息,我闺女早就是你的人了,那轮得到那痴呆小儿天天蹲在门口干流口水。”
陆离摇摇头:“晋级青铜必须体魄入门,方才有资格。“
老李摇头,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道:“你自小体弱多病,来我这里混饭吃得时候刻意让你做些苦活累活,现在也还是这身板,看来你注定成为不了武者了。”
陆离闻言,缓缓低下头去,感觉火炉里的炭有些炙人,自己的心却像被扫出来的炭灰,灰白灰白的。
“我会做到的。”少年淡淡说道。
老李寻了个椅子坐下,靠着椅背,佝偻的背才微直了些,取出铁钳夹出一块通红的铁块,放在铁毡上,看着它慢慢冷却变色。
“你看它,像不像金子?”老李头目光贪婪地望着它,破天荒来了一句。
陆离觑了一眼,小声道:“哪有红色的金子。”
老李白了他一眼,骂道:“有钱的人眼里处处可见黄金,你啊,以后注定穷鬼一个。”
陆离瘪了瘪嘴,懒得去争。
老李今儿话挺多,也不管小子听不听,自个叨叨:“老子也是军队出生,也杀过几个人,虽没有什么军功,好歹手上也有几条人命,那些年的刀光剑影,现在想来都能惊出一身汗,也不知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最近总做噩梦,醒来总觉屋子里飘满了鬼影,大概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向我索命来了。”
陆离听着怔怔出神,下意识“嗯”了声,老李瞟了小子一眼,吐了口烟,望着烟圈,双眼迷离:“我想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平生没什么憾事,娶了闺女她娘,老来得一珠玉,白捡你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女婿,倒也满足,唯一可惜的时这一生再也见不到那位大人了,你不知道,有时凭着一腔热血,越是年轻的人越容易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来,反正当时跟着那位女将军,觉得天地再大也去得。”
陆离寻思着这老头子话中有种交代遗言的意味,不太吉利,正想打断他,老李那边一口烟没完又开始了唠叨:
“可是战争还是残酷,纵然是大人那般了不起的人物还是得眼睁睁看着部下被自己誓死效忠的国家抛弃,那一天,我们的人几乎死绝了。”
“我装死,所以活下来了,当时年纪还小,比你大不了多少,总归是怕死的。小子你别笑,你没有笑话我的资格。”
陆离咧了咧嘴,心道我哪里笑了。
“躺在尸堆里,我睁开了眼,眼睛被同伴的血水遮住,看不真切,只知有人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敌军,战而不退。”
“我想那人便是将军大人了。”
“然而将军大人终归是了不起的,那一役中,敌军前三波冲锋之后,战场上便只剩将军一人,而我们的增援迟迟不来,她却将整个敌军杀退了三里路。”
“你是不是很好奇,她有一人独悍整支军队的本事,却没法保护我们她心爱部队中得任何人?”
“没有办法,战争就是牺牲,先是杀敌,再是护己,这个顺序不能变。”
“那一战双方都败了,战场上唯一站着的将军大人,自断佩剑,境界瞬间攀升到我想整个瓦罗兰大陆前后一百年都不会有人到达的领域,随即仰天悲啸,破空而去。”
陆离闻之咋舌,问道:“她去了哪里?”
老李“嘿嘿”一笑,道:“我哪里知道,不过我很快便知道了。”
陆离摇摇头:“没劲。”
“哐当”!
一声惊雷,忽然于墨云中破出,世界骤明骤暗。
“我的故事讲完了。”老李熄了烟,一点一点磕出烟斗的残灰。
“完了?”陆离悻悻然,“你讲的是那个将军的故事,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老李站起身来,捶着老腰,道:“我一逃兵,能有什么故事,讲出给你笑话啊。”他头微昂,看着天,继续道:“自打在诺克萨斯看见将军的第一眼,我们这些人的故事,便是追随将军的那些破事而已,说她,就够了。”
“我闺女最怕打雷天,她肯定睡不好,屋里有宁神香,你去点上吧。”
陆离瞧着今天的老李不太正常,仔细寻味却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当是他无聊做些感概,也没多想,转身便进屋了。
门外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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