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思眯着眼睛一望,原来是曾与他同在崇文馆读书的薛讷。在一众贵族子弟中,论模样,薛讷与武三思最为出众,但薛讷的风头却比武三思逊色许多,他从不打马球,也不爱投壶流觞,风雅郊游,每日无事就一个人待着,捧着本书从早看到晚,故而武三思对他并不熟悉。今夜李弘竟派了这么个傻蛋出来应付,莫不是在羞辱自己罢?
武三思胡思乱想的功夫,薛讷已逆着弯弓搭箭的士兵们,走到了他眼前,拱手礼道:“武将军好久不见。”
“原来是薛慎言,好久不见啊”,武三思胡乱回礼,一点也未将薛讷放在眼里,“打从离开崇文馆,本将军还以为你会在你父亲军中效力,未料到却做了个从六品闲官城门郎,如今又跑到蓝田去当了个七品芝麻县令。若是你家祖上前朝名将薛安都知道有你这么个游手好闲的玄孙,专爱做那三百六十行里最被看低的仵作,会不会气活过来?”
话音刚落,武三思身侧的几名副将皆哈哈大笑起来。薛讷也不恼,等他们笑累了,背手问道:“无论是县令、仵作还是城门郎,皆是天子臣下。武将军率领右卫守卫宫禁,今率兵围了这嘉德门,威逼东宫储君,敢问可有天皇天后诏书?若是无有,武将军又是何意?”
“呵呵”,武三思冷声一笑,回道,“薛明府身为朝廷命官,凡事便都要等天皇天后下令才会有所行动?听闻东宫指使人冒充安定公主,意图挑拨天皇天后,此举视同颠覆我大唐,是十恶不赦之举。本将军前来缉拿,可有问题吗?”
“武将军办案,薛某不敢有所质疑。但东宫是太子居所,虽然如今太子殿下不监国,亦是承国之嗣。发兵夜闯东宫这么大的事,难道武将军都可以擅自做主,难道……是怀了不臣之心,想要逼宫自立吗?”
武三思给李弘安的罪名大,哪知薛讷给武三思安的罪名更大。听了这话,武三思心底起了毛,半晌说不出话来,薛讷不慌不忙又道:“薛某出刑部大牢时,接到御史亲传天皇口谕,让臣将此案关联人士带往神都洛阳。天皇将此事委托于我,故而薛某今夜来东宫,与殿下商议往洛阳之事,武将军若执意妄动行事,藐视天皇威严,薛某无话可说。若要进东宫,先杀薛某这个御史,且看天皇究竟会如何处置此事罢!”
薛讷说着,又走上前两步,似是毫不畏惧,惹得武三思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嘴上却仍说道:“薛慎言,你莫要在此危言耸听,本将军可不是吓大的!我是天后亲侄,你不过是个外臣,难道不懂 ‘疏不间亲’之语?我看你便是那个蛊惑太子殿下的元凶!便是你们这样的竖子,时常在太子身侧胡言乱语,才害得殿下被废黜监国之权……来人!将薛慎言即刻拿下,再去前头问问,太子究竟交不交人!”
说话间,几名披坚执锐的士兵上前,就要将薛讷绑缚,崇明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竟是刚承袭爵位的李勣之孙,李媛嫒之父李敬业率二百龙虎军赶来,身后还跟着他的两个弟弟李敬猷和李敬真,以及同样一身戎装的李媛嫒,与武三思的右卫军拉开架势对垒起来。
见到李媛嫒把李敬业也撺掇了来,薛讷便安心了不少。方才出东宫前,薛讷用骨哨唤来了风影。风影身手敏捷,躲过了右卫军的眼线,去英国公府报信,而薛讷则孤身入险境,前来拖住武三思,为风影争取时间。
看到来人是李敬业,武三思大为不满,却也只敢低声嘟囔:“不好好守你爷爷的孝,来这做什么?”
李敬业打马上前,冷哼一声,对武三思道:“听闻太子殿下抱恙,而武将军无故围堵了东宫,致使疾医无法入宫为殿下诊治,本将军不禁要问:武将军此举究竟何意?”
众人看向李敬业,果然见他身侧有个尚药局的奉御站在旁边,搓着手,神色怯怯很是不安。储君抱恙却得不到医治,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自是大罪,武三思心里发慌,嘴上仍坚持道:“殿下抱恙,理应快快医治,本将军这就送疾医进宫去,顺便缉拿假冒安定公主之贼人,李将军不会要横插一杠罢?”
李媛嫒见这厮阴阳怪气的,早就烦得不行,上前一步道:“夜闯东宫乃大不敬之罪,武将军担当得起吗?”
“自是不敢,但太子身侧有奸佞小人,意图借安定公主之事兴风作浪,本将军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既然武将军要清除所谓的小人,何不先征得太子同意?若太子答应了,你何愁不能如愿?退一万步说,即便太子不肯,包庇了你口中的小人,武将军可以先去奏请二圣,以武将军与天后之亲,何必非要如此我行我素呢?”
李敬业带兵前来,确实令此事变得颇为麻烦,薛讷这话也算给了台阶,武三思心想,只消自己快快去洛阳,找武则天告状,这起子混账便一个也跑不了,又何必在这里担了罪责,有理反而成了无理,他冷哼一声,做了个撤军的手势,身后的三百右卫军立刻向来的路有条不紊地退去。
“今日本将军便先饶了你们这些奸佞,他日我自当亲自去洛阳,向二圣禀明情由,待二圣下令,我必取那假冒之人的项上人头!”说罢,武三思一扬披风,阔步走到他那黑色骐骏身侧,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待右卫军全部撤退,薛讷方向李敬业行礼道:“多谢李将军相救!”
“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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