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2-30
云卿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曾怎样牵着彼此的手,在电闪雷鸣中一起生死攸关、一起转危为安。她只记得初初见他时他便不似孩童模样,十几岁的人,脸上沉静之中却自有一份薄凉的冷笑,像笃定又像嘲讽。
那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神色,但如今的他反倒不会在人前露出如此情绪,他时常恭谦,笑意温润,看不透喜怒。
云卿方才受了惊,如今稍稍平静下来,方觉一股子疲惫深深席卷了她,便要往后靠去,口中也喃喃说:“我不记得了。”
待靠上去,却觉意外温软,回头一看,见慕垂凉已适时在她身后加了一个大软枕,待她睡下又将薄被拉上去一点,云卿蹙眉道:“热呢。”
“刚出了汗,如今敞开晾着最易着凉了,”慕垂凉柔声道,“再者,你记不得没有关系,我记得就好。你只要信我就够了。”
云卿坐了一会儿,越坐越觉胸膛里一股子奇奇怪怪的情愫柔软成了水,弥漫成了雾,消散成了酸楚。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仔细审视了良久。是了,这是他的相公,彼此知根知底,欲携手白头到老,她怎会为些不相干的揣测而质疑他?莫说那质疑根本没什么根据,甚至现在细想之下,都不知道究竟是质疑些个什么。大抵是她受了蒹葭的影响,又大抵是近日里人多事杂所以胡思乱想,再大抵是她自己忙着蒋宽和裴子曜的事无暇与他好生相处,总归他只是一心对她好的。
他是没有错的。
云卿如此想着,终是如释重负般笑起来,将额头抵在慕垂凉胸口上,一分一分收紧了手臂。慕垂凉亦轻轻拥着她,虽无言语,但那份安宁弥足珍贵,让云卿无力多想多说。良久,慕垂凉柔声道:“再睡一会儿吧?”
云卿点点头,由着慕垂凉抽走软枕,扶她睡好。他动作轻柔,体贴入微,云卿这般看着,不由抓了他的大掌轻声说:“对不起。这几日恐是暑热初起,不曾防备,所以燥热侵扰,乱了心神。你初解禁足之令,要重抓家族生意诸事,如今小主又省亲,四族之中暗流涌动,本就够你烦的了,却还要为我……”
慕垂凉食指压在她唇上,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眼底柔情弥漫,极轻极轻地说:“那些,都不及你重要。”说罢,抿出一个宠溺的笑来,道:“睡吧,我守着你呢,什么都不必怕。”
云卿便跟着笑了,侧身之际偷偷亲吻了他的掌心,却又忍不住羞红了脸,赶紧闭上眼睛假意先睡了。
慕垂凉果真在旁守着,也不知守了多久。云卿仍睡不大安稳,但却不再是因胡思乱想或梦魇,她攥着慕垂凉的大掌一直没有松开,也因此记起许多和他相处的旧事,怪了,全都是他温柔宠溺的样子,她越看越觉踏实,连梦里都在笑。过了一会儿,她乍然想起方才“在想裴子曜”那话她竟没来得及解释,虽他并无计较之意,但听来毕竟……
于是匆匆翻身爬起,赤脚跳下床慌就往外跑要去追他。可是人到门口,却意外看见门外一人如塑像般沉静地立着,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慕垂凉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双手在背后握着折扇,他绷紧的手微微发颤,每一根手指都因极力克制情绪外泄而僵硬且发白,连隐约露出的手腕子上都暴起青筋。
饶是云卿看不见他神色,也知必定十分可怖。她晓得这男人并非温润如玉好脾气,但也从未见过他如此这般的暴怒。
如此暴怒,却又如此隐忍。像是把所有的憎恨都滴水不漏地收拢起来,然后深深记在心底,一刀一刀,鲜血淋漓,刻骨铭心。
也不知他何时出来,也不知他站了多久,更不知他所为何事。但那强烈的压迫感,竟让她一时之间踌躇起来,不知是否该出去。
恰是此时,长庚和蒹葭一道进了院子,云卿看他二人原是在低声快速商量什么,并未十分看路,却才走了几步就不可避免地察觉面前的慕垂凉,并且几乎是在看到慕垂凉的一刹那齐齐收拢了全部情绪,连人带神色都紧张起来。
看来慕垂凉的神色,的确是不大好。
并且是连他们都不曾见过、或者极少见过的不好。
因他们看他的样子,就仿佛面对一个暴戾的君王,仿佛慕垂凉下一刻就要下令让谁死。
而慕垂凉只是一言不发,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过了许久,云卿看到他负在背后的双手慢慢松开,青白可怖的指节开始回血,渐渐恢复到正常模样,僵硬的脊背和脖颈也慢慢松弛,那种可怕的气息好像在一点一点消减。
“蒹葭,”慕垂凉缓缓开口,声音平和而干涩,“她睡得不大安稳,旁人恐也安慰不得,你进去守一会儿。脚步轻些,别吵醒了她。若她睡得好,约莫再过一个时辰再喊她起来,备点她喜欢的庐山云雾茶,定一定心神,解一解燥热。她心神不宁,久了恐要伤身,所以别多聊那些费心费神的,做些旁的事分分心,比如给裴二爷写封信或者请匠人上门给做几身新衣。晚饭我回来和她一起用,叫人准备些她爱吃的,做清淡些。长庚,随我到书房。”
说罢立刻迈开步子,人已恢复惯常的闲散和笃定,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影子。蒹葭分明出了一头冷汗,忙回道:“是,凉大爷。”
长庚更是紧紧抿着嘴唇,如临大敌般迅速跟着慕垂凉去了。
到了晚上,云卿正在房里更衣,便听蒹葭在旁说:“凉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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