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了数日的天终于放晴了,聚木堂弟子将三处谷仓悉数打开,晾晒着仓中存粮;倾雨堂弟子在练武场中教导着各堂新晋弟子;止风堂诸人接了新的任务,出谷去刺杀赣州白石寨寨主。一片繁忙之中,唯有云算斋中的明角闲来无事,乘着天色大好,阳光正明,搬了椅子去观雨楼听墙角。
“师伯,不是我不想去寻那陈凤鸣——只是他一把年纪的人了,师妹又新丧,定不愿旁人打扰。”孟澍懒洋洋道。
“小澍,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嫌这一趟没个彩头,”石试血半是无奈半是好笑,“这样吧,你若能了结千面杀此祸,我将藏兵阁的钥匙给你。”
“师伯,我当真想知道,”孟澍凑上去低声问道,“你下这么大血本,是为了匡扶武林正道,阻止千面杀卷土重来,还是为了我的小师叔何剪烛何女侠?”
明角听到这等八卦,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贴在了窗边,侧耳凝神偷听着。
“小澍,也就你敢这般同我说话,”太师椅上的是个鬓角斑白的六旬老者,他的面容在病痛地折磨下已显出憔悴之色,但从鹰隼般的眸子中还能依稀看到昔日叱咤江湖的摸样,“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我。”
“阿角那小子更不怕您啊。”孟澍挪了挪椅子,将自己晒在从窗边照进屋内的那片阳光中。
“明角不一样,”石试血沉吟道,“他是谁都不怕,而你知人人都惧我畏我,却还敢这般没大没小——小澍,你是当真不想做这试血少主罢。”
“师伯,这里又没有外人,您就别再为难我这活靶子了。我既没有您那般的抱负,亦无心重蹈父亲的覆辙,”孟澍轻飘飘地说道,似乎并不觉得口中吐出的是什么禁忌之语,“鬼医这两年一见我就说我五内郁结要给我开药吃,当这几年少主不知折了我多少寿。您还是得加紧找个接班人,好让我别暴毙在任。”
在墙外听着的明角大气也不敢出,他不知石谷主是因沉疴复发无力留心四下,还是刻意网开一面假装不知他在此。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思量半晌仍是没有离开,附耳在墙边继续听了下去。
隐在石试血身后的暗卫似乎动了一动,虽没于暗处,孟澍却分明看见他们交换着眼神,似在商量是否要做好将他永远地留在这观雨楼中准备。石试血未料到孟澍竟会如此直截了当,枯槁的面上微微一怔。
——这孩子,怎得这般口无遮拦。
孟澍在午后的日光中眯了眯眼,看着石试血的神情唇角一勾,笑得甚是好看,“师伯,你的暗卫一个个怎得都似木头一般,连打趣都听不出,待我和明角离了谷,可有的您无聊了。得了,我会往银州跑一趟的,不过别告诉旁人我是您派去的,”他似是无奈地交代道,“若那两堂问起,便说我是得了消息去银州寻明伯父的好了。”
石试血听得此语,心内微微一颤,竟是有些感慨;这个嘴硬心软的孩子,居然连此行的借口都想好了,这般江湖中人便不会由孟澍出现在银州联想到自己昔年和师妹的那段情。
孟澍见石谷主神情,忙辩白道,“去银州寻明伯父当真是我的第一要务,替师伯问一问陈凤鸣只是顺便,您可千万别把这好记在我头上。”
石试血也是无奈,对孟澍摆摆手,便让他退下去了。
孟澍转瞬便已退至门外,观雨楼中的石试血侧过头去看身后的侍者,脸上有掩不住的悲容,“凌儿,你若能习武,该有多好。”
默默侍立在石试血身后的是个白面温润的青年男子,他俯身恭敬地回话,神色笃定,“凌儿驽钝,比不得少谷主勇武,能侍奉谷主左右已是凌儿大幸。”
“可,你是我的亲侄儿啊。”石试血道,“我们石家的刀......咳咳,咳咳......若你能习武,便也轮不上那几堂堂主来觊觎这谷主的位置。”
石试血的声音那么轻,甚至身畔的石凌都听得不大真切。这位昔日的武林霸主用帕子掩住咳血的薄唇,却掩不住脸上愈发明显了的病容,他透过小小的窗子望着远方,似乎能在那目不可及处看到少年时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地年岁,这么看着看着,他似乎困乏至极,便歪在宽大的木椅上睡去了。石凌俯下身来,轻软地为他理好衣襟后,招呼着暗卫将他抬回了平日里歇息的内室去。
石试血阖眼睡着,因合上了鹰隼般的眼,所以刀斧砍就般棱角分明的面容似乎柔和了几分。石凌看了看那张已不复摄人心魄,却仍带着些许令人不敢逼视的英气的面容,自嘲地笑笑,自己这个“侄儿”,似乎是像母亲多些吧。
屋外,快步流星从观雨楼中走出的孟澍被从墙边闪出的明角攻了个措手不及,竟被逼退了半步,孟澍有些意外,“阿角,你怎么在这儿?”
明角忽闪着他那童叟无欺的大眼睛直言不讳道,“我在听墙角啊。小澍哥哥,你怎么没告诉我爹爹在银州?还有还有,你和姐姐的婚约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五年前取消了吗?对了对了,石大叔和何剪烛竟然是昔日爱侣,快细细说与我听......”
听着明角连珠炮似的疑问,孟澍一时头大如斗。
世人皆知天问别苑明家此代家主明温言是出了名的爱云游四方,比如,他在妻子尚在孕中之时便离了太原府去东瀛云游,竟错过了幼子的诞辰;又比如,他在七八年前将一双儿女丢在漠北试血谷三年,独自一人走遍了吐蕃诸部和西州回鹘;再比如,他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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