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依旧是那年上元节的西市,花灯如昼,月白常服的哥哥拉着我的手,躲开衣着明艳的娘子们羞赧着小心投来的目光,穿过长长的人群和灯海,抱我坐在在承天门的城楼上,等着晨曦落满整个长安城。
第一声报晓鼓敲响,我笑着侧脸去看哥哥,突然,那个清瘦的身影直直栽了下去,重重地跌下城楼,像一只折了羽翼的飞鸟,狠狠落地——
“太子哥哥——!”
我从噩梦里惊醒,大口喘着气,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之后,不由庆幸这只是个噩梦。
梦里的预兆总是很准的,这次也一样,不过出事的不是太子哥哥,而是我的四哥李泰。顺阳王夜里不知撞上了什么,竟像中了邪一般一病不起,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青雀鸟约好似的飞到均州府邸,落满墙头枝上,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百姓都称是不祥之兆,果不其然,当夜,王府便莫名起了大火,更奇的是,火势虽大,王府中人和器物却都无恙,唯独后院西北角一处尘封的小楼,烧了个干净。
师父说,“为师想着,既是你们李家自己的事,不如就你去一趟吧。”而后看向舜华,“你的话······”
舜华耸耸肩,“魏王李泰啊,我知道,就是那个和废太子抢储位被流放的四皇子,后来改封了个什么顺阳王还是放羊王——”
“你胡说!”我打断他,一下子急了,“太子哥哥才不是什么废太子!他是······是······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
舜华有点无辜,“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啊,说一句话就急。”
师父说像上次那样的事不能再发生了,知晓我存在的人越少越好,为了防止顺阳王府的人认出我,他特意为我画了张面具。覆在面上,竟和真的一样!
虽然死狐狸一直在师父画面具的时候喋喋不休,一会儿说嘴巴画大了,一会儿说眼睛不对称,但我是打定主意不理他了,出谷的时候更是不许他跟着。
【二】
少了个带路的向导,我个路痴确实是费了几番周折,日夜兼程才赶到均州。
刚想找个地方歇一歇,就被一阵香味牵着鼻子走了过去,馄饨铺前我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那老板眼神有点奇怪,还带着点南方口音:“吃馄饨噻?”
我愣了愣,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看得见我?”
老板鄙夷地白了我一眼,“芹菜的香菇的还是鲜肉的?”
我认出了这个熟悉的白眼,咬牙道,“我要二两狐狸肉的!”然后一把扯住了他那条火红的狐狸尾巴——“死狐狸,谁让你跟来了?!”
他满不在乎地摊手,一本正经道:“大爷我是怕你见了自家人,手下留情——”
“闭嘴!”我打断他,“我哥又不是妖怪!”
他神神叨叨地凑过来,“那可不一定噻~”
我愤愤地拧了拧他的狐狸尾巴:“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
考虑到常人只在夜晚能看到我,我和舜华等到日暮最后一缕光也消失不见,才来到了顺阳王府,王府里出了那么一件怪事,请来问卦辟邪的僧人和道士自然不少,我和舜华打着长安使臣来为顺阳王祈福的名义,很轻松地混进了府。
不多时,顺阳王妃便亲自见了我们这两个“贵客”。画师阎立的夫人——阎婉。她是个温婉的美人,我一直都这么觉得,并非五官生得有多出众,而是举手投足,眉眼之间流露出的书卷气,让人眼前一亮。
阎婉微微颔首,亲自为我们奉了茶盏,继而盈盈跪坐在榻席上,只觉她只消坐在这儿便是一幅画了,“殿下①身体抱恙,不能亲自接见二位,便由阎婉代劳了,若殿下知晓二位自长安而来,想必也会很欣慰的。”
“其实我们这一趟,并非只是为殿下祈福,府上近来多有蹊跷之事,我们二人略知术法——”
“是精通术法。”舜华在一旁大言不惭地补充道。
听到这,阎婉神色一动,退去了下人,双手交叠举过头顶行了个大礼:“若二位能医好殿下,阎婉定感激不尽,倾力报此大恩!”
虽说我已不是晋阳公主,她毕竟是我四嫂,我忙扶起她,“王妃言重了,我们奉师命来此,怎么会求你回报。”
既然火起在后院尘封的小阁子,此事定与这阁子脱不开干系,我向阎婉打听,那阁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据她所言,不过是些从长安离开时带得物什,器具书简虽珍贵,但四哥心里有个结,从不许家人碰,甚至不让下人打扫,久而久之,那阁子便废弃了,还散出一股腐朽的味道,路过时都远远绕开走的。
加之地处偏僻,那晚失火之后,发现的并不及时,所以当众人匆忙赶去将火扑面时,已烧得一干二净,不用说布帛古籍,连瓷器都被烧得焦黑。
“可是唯独一样东西,竟毫发无损。”
阎婉说罢,从匣子中取出个灰绿色的东西,竟是一枚做工粗糙的铜锁,剥落的绿色颜料处,露出陈年的铜锈,仔细看了看,才分辨出那上面的图样似是一只青雀鸟。
【三】
阎婉给我和舜华安排好厢房,便告辞回去照顾四哥了。
我躺在榻上把玩着那枚青雀锁,反反复复看了好久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既然睡不着,索性推门走了出去,在顺阳王府里逛逛。
王府并没有传言中的冷清萧条,四哥在书画诗词上都颇有造诣,纵使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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