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我是有两个名字,那个名字叫谢秋月。
我是中秋节过后第一个弯月出生的,那天奶奶看着窗外的下玄月说,是女孩就秋月吧。谢秋月就这样成了我户口本上的曾用名字,永远的留在了望港夜空的那轮弯月。
而我现在的名字叫谢盈盈。是爸爸取的,我同意的。回望城读书后,就有同学嘲笑我的望港口音,和我土里土气的名字,虽然我的愤怒转换成了课堂上的好学生,课堂下的坏孩子,当我“乡下小瘪三”的名号越来越响时,我决定要换掉名字。
望城是江南这一带有名的经济发达的城市,城中的人的口音、郊区的口音以及十里八乡的口音完全是不在一个调上的,虽然相互讲话听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但是只要一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就能听出你是那个区的哪个镇的甚至是哪个村的。
小时候我和父母生活的望城,跟着父亲讲话总有些望港的调子,后来五岁那年又在望港上一年级,更是一口标准的望港口音。再后来转回望城读书,口音就硬生生的和望城的完全不同了,有时和同学或邻居家的小孩玩耍起了争执,那些操着一口标准望城口音的小孩就会丢下一句话:“你这个乡下小瘪三,不和你玩了!”
那时候普通话还没有完全普及,口音清清楚楚的划分了你的三六九等。
“乡下小瘪三”至今还盘踞在我背后,像个烙印还在我背上蛰伏,从童年到现在时常抚摸时常隐痛。纵然我现在可以用另一种语言,在另一个国家生活自如不会迷路。可是在望城眼里我还是个“乡下小瘪三”,直到今天,我还是会用普通话去对抗那流利的望城口音,却小心翼翼的不泄露我还存有的望港调子,这是我心里的一个鬼影,这也是这座自恃历史悠久经济发达的城市看人的姿态。
我记得是有天吃晚饭时和父母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们都笑了。
妈妈轻柔的说:“这是你奶奶取的。”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名字,听上去惨兮兮的。”
爸爸说:“怎么个惨兮兮了?”
我拿出本子来,画了个向下的弯月,然后在上面画了两点,再画了一个圈,一张哭脸就出来了。
爸爸看着也笑了,说:“的确是够惨兮兮的。那你想改什么名字呢?”
我楞一下,不明白竟然会如此顺利,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取了什么名字,我只能说“我没想好呢,总之应该快乐点的。”
爸爸抓了抓头发,想了想,在我的本子上画了个向上的弯月,然后在上面画了两点,再画了一个圈,一张笑脸就出现了,说:“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可以是可以,但这是我出生时候的月亮啊?”
爸爸又想了想,说:“你不喜欢哭脸,那我们就换个开心点的,要不叫盈盈,谢盈盈,每天都笑盈盈的。”
对突然而来的新名字,我感到无从适应,没有不好,也没有很好的感觉,又怕爸爸反悔,马上就答应了。
“看你把她宠得,怎么和你妈解释。”妈妈一边收拾碗筷一遍笑盈盈的对爸爸说。
爸爸摸着我的头说:“今天我若不改,有一天她自己也会把名字改掉的。”
当时我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想来他也是比我更懂我自己的人。的确奶奶这关很难过,左磨右泡后,她最后也无奈的答应了,说什么很像大小姐的名字,不适应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
可是爸爸已经把户口本上的名字也改了,也就只能接受了这个大小姐的名字。
谢秋月,奶奶还是这么叫我,这个名字属于望港。
谢盈盈,虽然我还是孤单,但是我总能比嘲笑我的人得到更多的好成绩,这个名字属于望城。
去年的时候,一位在望城的小学同学兼邻居到日本公干,聊起小时候的趣事,一件件一桩桩,都很清晰的聊起来。也就是说,作为谢盈盈的我,成长的记忆还是非常完整的。
可是望港的呢?我一直会在想,一年级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去砸人家玻璃,只为了一个小孩子的调皮吗?
还有和我一起参加“战争”的“战友”们,到底有几个?哪几个呢?后来他们就凭空消失了吗?再也没有一起玩耍了吗?
作为谢秋月的我,在谢盈盈之后的望港记忆总消失了。
或许,谢秋月和谢盈盈在名字重置后,就已经分成了两个人,走了两条不同的道路?
我能确定我是谢盈盈,那谢秋月呢?
它是在十年前车祸之前丢失呢?还是在车祸之后?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回避这个问题了,那个河童佐罗,他了解我,了解那个曾经被尘封的我,他在慢慢的一点点的掸去上面的灰尘,擦亮它,打磨它,让它光亮可鉴,可以照见我自己。
内心激起的千层浪,已经不能再由我自己来平息了,思想和行动原本两个不协调的小人儿,此时却异常的统一,异口同声的说:快去找他!
还有,还有他熟悉的气息,情不自禁让我靠近的感觉,甜蜜的滋味还在心底无法消散。
慢慢吞吞的换了衣服,慢慢吞吞向湖堤跑去。
跑到花圃的堤岸边,看到他正戴着草帽赤着膊拿着长长的水管在浇花,余晖中水雾形成一道淡淡的彩虹,笼罩着他,像是从仙境中走来的人一样,我看着痴迷,脚步也不自觉的放慢了下来。
他正面朝着我,正如我在看他一样,他肯定也是在看我。
该死,心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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