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或者短的概念,在李波的脑子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奇怪的混淆。
这一段从火锅城走到背后停车场的路,究竟有多长,或者是多远呢?他不清楚,只是明晰地觉得,在这一段难说长短的路上,每走一步都麻木与虚空,而吸进胸腔的每一口空气,都冷涩而尖利。
大出血?大出血。大出血!
这个大出血的人,是苏纯的姐姐。是。。。许楠。
许楠。
当这个名字,那张已经久违的脸,突然间就与‘大出血’联系在一起,到了眼前的这个瞬间,李波手里的筷子和碗掉落在地上,碗里的汤汁撒在他腿上,碗在地上碎成了几片,他却浑然未觉。
王东和凌欢是什么时候追了出去,蒋罡是什么时候收拾干净了地上碗的碎片,付了账,他都看着,又仿佛这些与自己隔绝。自己站在个奇妙的空间,一边是如同在水里雾里的许楠,她的身周有着鲜红的颜色,一边是眼前,蛋糕,蜡烛,还冒着热气的火锅,安静地在一边,似乎在等他,却什么也没有说的蒋罡。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的时间,他站起来,对她道谢,然后就往外走。他知道他要去停车场,却不知道,之后该到哪里去。
我要小宝宝,要两个,一男一女。
没来由的,又是那句久远之前的话,她吊在他身上,搂着他脖子,伸手伸进他的睡衣,挑逗着他的时候说的话,曾经撒娇地,甜蜜地,而又笃定地说的话,喧嚣的街上,穿透了身边纷杂的一切,轻柔地,荡在他的耳边。
你是医生嘛。你去问问专家,有没有什么办法?要两个,一男一女。你去问问。我好想要两个宝宝啊!
她腻在他胸前,抬着脸,眼波荡漾,长发如锦缎似的从她脑后洒落在他的臂弯,那种柔软的酥滑的触感。
他抱紧了她吻下去,每当她在怀里,他都觉得有某种不真实的沉醉。不自觉地,把她越抱越紧,不肯放开,仿佛放开了,这一切就如梦境般,会消失。每一次的得到,都如同懵懂的孩子一样的带着些迷茫的欢喜。每一次。
而她有时会流泪。微笑着。
眼泪淌到他的脸上,低声说很多的爱。
要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男孩像你,女孩也像你。
这些早该同那加菲猫的门铃一起彻底离开了他的一切,这时候,这样鲜明清楚地回来。他甚至可以看见,她脸颊那个浅浅的,若隐若现的酒窝。
她这是终于有了她想要的小孩了吗?是否是两个,是否是一男一女?
她又是否跟这个她孩子的爸爸,说过同样的话。然而,大出血?
这大出血三个字,终于把那早该消失的笑脸和声音,推离了李波的头脑。苏纯的姐姐。苏纯的姐姐。她现在只是苏纯的姐姐。而他所可以做应该做的,大概只能是,作为苏纯的同事和朋友,帮她,尽快确信她的姐姐得到最适当的治疗。
他现在只能是朋友。一个做医生的朋友。
凌欢正在不远处。走来走去,一边拨手机,一边气急地跺脚,“我靠,我哥干嘛呢啊。怎么不接电话啊?!”
王东拽着苏纯,一边伸长脖子试图在街上发现任何一辆空车,一边不断地道,“你先冷静下。既然急救中心已经把你姐姐接上,你早1分钟晚1分钟到,差别不大。。。”
王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拽着她,不让她冲到马路上去。
凌欢第n次拨了凌远的电话留言让他赶紧回复之后,回头看见李波冲她走过来,如遇救星,急道,“李波,我哥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不接电话。你认识不认识急救中心的人啊?我从来没去过那里,都不知道到哪找人。”
然而又突然想到,这是苏纯的姐姐。王东说,苏纯的姐姐,就是那个他们从前一直想见,没能见到的,李波的小仙女。
凌欢一时半张着嘴巴发了呆。
这可真是个很小,很狗血的世界。
“有个不算特熟的同学。”李波声音倒尚算平静,“你们先去,我找找他电话,我也可以回去问问韦大夫他们,有没有同学在那里。”
李波说着,朝苏纯望过去,风的声音很大,风声中她的声音吹得越发沙哑缥缈,
她喃喃地重复着重复着,“我姐姐说她在外地带着学生参加比赛啊。。她说赶不回来给我过生日。可是,怎么会在家里?阿姨说,姐夫这几天不在,特意找了个护士陪她。为什么她怀孕了需要人陪都不告诉我?为什么骗我说在外地?”
“不想了,苏纯,不想。咱们见着咱姐姐就都知道。你看,有个护士陪着她。想必发现得早的。想必不会耽误,你别着急。”
王东在劝着她的同时终于拦到了一辆空车,苏纯立刻钻了进去。
凌欢冲李波喊,“我们走了。拜托你如果能认识什么人帮我们打个招呼!”就也跑过去钻进了车里,王东又拉开了副驾驶旁边的门进去。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车流当中,李波开始找手机上的一些号码。边找,边往停车场走。
直到走到自己车的跟前,他已经打出了若干电话,而拉开车门的时候,才看见,跟在他身后的蒋罡,甚至,郁宁馨。
在看见蒋罡的关怀而略茫然的目光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满是抱歉,努力冲她笑了笑,
“对不起。把你叫来,这么不巧。。。”
“大出血。。。急救中心都到了,没事吧?”她犹豫地小心地问。
“任何一种大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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