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秋风紧起,卷起团团枯枝败叶,远离皇宫中轴线一座久弃的宫殿,杂草丛生,肃杀荒凉。
破旧寝殿内,一灯如豆,卧榻上躺着一个素衣女子。
榻前立着一青衣宫女,蹙眉望着窗棂外,西北天际聚起厚重的云层,黑压压的,令人窒息。
铅云掠过殿顶,青衣宫女低低地道;“娘娘,起风了。”
淑妃和氏阖目,隐隐听到门槅被风吹动吱呀开阖声。
青衣宫女望一眼榻上女子,绝色容颜,然已病体支离,弱不胜衣,似这深秋飘零的落叶,枯萎衰竭,青衣宫女掉过头,不忍遂瞧,暗忖,后宫三千佳丽,主子艳冠群芳,为何皇上不喜,弃如敝履。
淑妃和氏是晟璟三年入宫,和氏之父乃帝师,初为太傅,后官拜
右相,辅佐幼帝,呕心沥血十数年。
和氏吃力挑起眼皮,目光穿透重重殿宇,朝乾清宫方向,提上一口气,已是气若游丝,青衣宫女萌生不详预感,主子大限已到。
青衣宫女疾步走出殿门,望着昏黑夜幕,已着人回皇上,淑妃时日无多。
榻上之人回光返照,眼前出现幻觉,碧蓝如洗的天空,轻裘缓带的俊美少年,长身玉立,意气风发,数道霞光,恍若天人,她心醉,牢牢地被他吸引。
那时,先皇在位,他还是三皇子,她只看一眼,从此便身心沉沦,,后来,先皇晏驾,少年登基继位为新皇,晟璟元年,册立正宫皇后,普天同庆。
晟璟三年,新皇下旨,昭告天下,凡大梁适龄女子均备选秀女,充实宫掖,她还差三个月及笄,不再参选之列,她央告双亲,许她入宫选秀。
父母深知深宫险恶,不愿把女儿送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她绝食,五日水米未进,奄奄一息,父母终究不能眼看爱女鲜花般的生命一点点消失,她父亲入宫,觐见太后,她如愿以偿做了他的妃子。
入宫最初两年,她想方设法引起他的注意,他却越来越讨厌她,不,他从一开始就讨厌她,他看她的眼神,厌恶冰冷。
她已不是那个刁蛮傲娇的相府千金,她匍匐于他脚下,她的爱卑微,低到尘埃,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是他没有给过她爱他任何机会。
她妒忌得宠的妃子,她聪明绝顶,常使些小伎俩,破坏她们的好事,制造麻烦,令她们失宠于帝,后宫中,她树敌无数,一干嫔妃恨她恨得牙根痒。
她成了善妒,恶毒的的女人,他更加不愿多看她一眼,他冷落她,即便偶遇,他正眼都不瞧她,她执拗地坚持,以为终有一日他能明白她的心。
与她一同进宫留牌的秀女,都侍寝封了位份,他为她娘家不过于难堪,未承宠封她嫔位,她是一宫主位,他却宁愿临幸居于侧殿的低等嫔妃,不愿意踏入她的寝宫半步,她被打脸,成了一干嫔妃宫人背地里笑资。
宫里上上下下势力,捧高踩低,无宠妃子的寝宫,门可罗雀。
几度清明谷雨,三年一次选秀,一批批妙龄秀女入宫,她们年轻貌美,她已无力争,寒来暑往,宫中岁月孤凄,她养了一只猫作伴,聊解孤寂。
她寂寞中顾影自怜,福泽深厚的妃嫔早已诞下皇子皇女,她争不来他的薄宠,便想要诞下他的骨肉,拥有一点他骨血,后半生依靠慰藉。
她收买他身边宠信的太监,他翻了她绿头牌,当晚,她赤身裹住毛毯,被小监扛到乾清宫侍寝,这是她洞房之夜,没有红烛,床头案几上宫灯发着暗黄的光,她羞涩,不敢看他,她温热的娇躯,敏感于他干净修长指尖的冰凉,她软摊成水,心如千万蝼蚁爬过。
她不争气地低声呻.吟,耳畔却突兀地传来他冷漠声,“这就是你想要的,朕给你。”
痛,撕心裂肺,来自ròu_tǐ和心灵。
那唯一一次承宠她至死不忘,他毫不怜香惜玉,她被抬了回去,足足养了七日,方能下地。
后来,她知道,这是太后逼他,太后看她可怜,毕竟这宫中难得她这样痴情的女子,他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之后不久,她养的猫,不知为何跑到林嫔寝宫,吓到三皇子,三皇子稚龄,生□□弱,受惊,魂魄游离,幸得太医院及时救治,方转危为安。
他当即命人在她面前摔死了那只惹祸的猫,她当场昏厥,他下旨将其迁离内廷,削夺封号,贬为庶人,她父亲削职为民,待罪府邸。
三年,形同冷宫的地方,从前的太监宫女已另择高枝,只剩眼前这个叫茹素的宫女,忠心守着她,宫中上下什么人都敢欺负她,她吃猫狗都嫌弃的食物,冬季,无炭块取暖,冷风顺着破旧的殿门往里灌,刺骨的冰寒阴冷。
如烟往事,她眼角凉凉的。
帘子外,一个常来送膳的老嬷嬷粗哑的嗓音跟茹素悄声说话,“听说右相获罪,皇上降旨赐死,右相夫人三尺白绫,随夫去了,和府昔日何等尊贵,落得凄凉下场。”叹息声。
榻上之人抽搐两下,枯瘦的手望空抓了几下,呜咽悲鸣,眼底深深的怨毒。
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那人没放过和家,那人薄凉至此,冷心冷面,她恨自己愚蠢,为一己私情,害了父母家人,这些年,她心里只装着一个男人,无视亲人,一味执着,直至遍体鳞伤,家破人亡,悔之晚矣!
空旷的殿门处,几点白烛,一点点斑驳细碎的光线在黑暗中断续流淌。
屋内榻上女子嘴角抽搐了下,眼睛发直,似一口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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