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昨天还是一片晴空,猫和狗们都躺在屋檐下慵懒的晒着太阳。傍晚时分,北风渐起,满地枯叶跟着风到处跑,所有会喘气儿的都躲进了风吹不到的地方。
白家大院的大红灯笼在风里飘来荡去,看起来随时都会被吹走。
此刻的白雪霓被罚跪在空荡荡的院子里,风吹得她的头发缠成一团,乱糟糟的遮在眼前,几缕头发飞进她的嘴里,她嘴唇发颤,她冷得说不出话,双腿也已经麻木,毫无知觉。
老太太让她跪在这里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她已经跪了一整天了,没吃没喝,没人搭理她。
可是我要思什么过?我没有过啊。
白家是京城首富,世代以布匹生意为生。当年她的父亲白崇光去外地采买布匹,路上住店,恰好住在外公的小店里,母亲苏兰兰就是那次遇见了他,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返程归家之后就带了厚礼来求亲,外公虽知道父亲已经娶过一房,但是见父亲家境殷实,人也精明,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母亲刚嫁进来的时候虽然老太太不太欢迎,对她横鼻子竖眼,大太太也不冷不热,但是父亲对母亲极好,据说每次采买布匹回来都会让母亲挑选几种喜欢的,还给母亲请了有名的裁衣师傅,教母亲裁衣,据说那两年父亲穿的所有衣服都是母亲亲自裁剪缝制的。
第三年,事情不再像以前那样简单。母亲和大太太都怀孕了,白家几代单传,父亲一直盼望母亲能生个男孩,那样他的家业就能传给他们的儿子。结果,大太太生了个儿子白雨虹,母亲半个月后生下了她。月子里父亲还不时来看看母亲,但是之后他到母亲房间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总是说:老太太身子不大好、店里生意忙、虹儿发烧了……总之,他总是有理由。后来,他干脆连解释也没有,一年半载才主动来一次。即使来了,也是面无表情的坐一下就走了。
老太太更不用说了,本来就对母亲这样非名门出生的姑娘下看一等,现在没有生出男孩,更加无视。大太太因为有了白雨虹,更加趾高气昂。白雪霓小时候不懂母亲为什么总是躲在房间里垂泪,母亲总是说没事儿,长大一些她才明白,母亲在这个冰冷的夹缝中活着多么难过和悲伤,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或许母亲早就不再这样苦苦撑着了吧。
雪霓长到四五岁的时候,情况变得更加糟糕。母亲和雪霓像是被打进了冷宫,她们几乎没有再见到过父亲,白雨虹有时候还主动找上门来欺负她,后来甚至下人们也对她们冷言冷语了。
母女二人只能躲,不到不得已就不出门,她们躲在屋里一起做女红,母亲的手真巧,做出来的东西都那么精巧好看。这种时刻,雪霓就忘了家里的种种不快。
下人里面只有一个叫阿木的对她们母女一直很客气,有一天,他告诉母亲苏兰兰:后院有个书房,我掌管着钥匙呢,里面有很多书,只有崇光少爷偶尔去一趟,如果二太太闲的无聊,可以到里面拿书来看。
她记得当时母亲眼里的光芒,她很久没见母亲那样高兴过。母亲说:雪霓,我可以教你识字了。
从那之后的几年间,阿木时不时的从书房揣出来一两本书给她们,等她们关上房门读完了,他再悄悄放回原位。母女二人小心的维护着这份乐趣,还算幸运,因为父亲极少去,其他人也不注意,不知不觉白雪霓已经能自己看书了,她已经十四岁了。
那天,白雪霓拜托阿木从书房带本《霓裳云衣》出来,阿木说:雪霓小姐,要不你亲自到书房看看吧,老太太还叫我有点事情,我把书房门给你打开,你拿了书之后悄悄锁上门就行。
白雪霓跟随阿木到了书房,谁知刚打开门,阿木都没来得及离开,大太太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忽然从天而降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阿木吓得目瞪口呆,雪霓也吓得不敢做声,心里直哆嗦:这下完了,落个偷书的罪名。
大太太冷笑着说:我白家的小姐居然和下人混在一起,大家都看见了,俩个人躲在这儿是不是偷情,做不堪之事呢?半路上捡来的女人,果然是上梁不正下联歪,有其母必有其女。
下人们都异口同声的说:是,太太。
白雪霓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只一会儿工夫,他们被带到老太太眼前,后来父亲也一脸冷酷的来了。
阿木连分辨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被大太太责罚家法伺候,然后扫地出门。
母亲跪在地上苦苦的解释、求情,求父亲看在夫妻一场,父女一场的份上,相信雪霓的清白。老太太声色俱厉的呵斥母亲,说她从一开始就是狐媚迷惑了父亲;大太太添油加醋的描述了遇见雪霓和阿木的时候俩人搂抱在一起,不堪入目。
父亲闻言暴跳如雷,当即写修书一封,让母亲立即滚出白家的大门,白雪霓必须给白家一个交代。
看着一家人面目狰狞,尤其是父亲如此无情无义,连自己的女儿都看得这么不堪。母亲心灰意冷的回了房间,下人发现的时候,母亲已经自缢多时。
雪霓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没人愿意来证明她的清白。她还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啊,这世上,真是没有任何可留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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