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只是一直向前跑,在茫然中寻觅,在寻觅中失措,直到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双手擦过满是细小碎石的地面,伤口又瞬间愈合。
身体上的伤口如此容易愈合,而心上的又该如何呢?花千骨垂首看着自己的掌心,低低苦笑起来,笑到眼泪都出来。
天空开始下起小雨,继而又转大,淋湿了花千骨全身。花千骨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紧紧抱住双膝,终于忍不住呜呜哽咽。那么久的苦与痛,在这一刻爆发、倾泄,声嘶力竭。
这场雨覆盖了整个天地,只听的恍惚中,脚步声渐近,有人踏着满地雨水走到她面前,手中竹节伞倾向她,任凭自己背部大半被淋湿,“别傻了,没有人心疼的伤心不值钱。”
花千骨默然许久,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竹染,我错了吗?”
竹染叹了口气,蹲下身将手中披风披在花千骨身上,“神尊,你从未做错。”
花千骨眼中光亮乍现,既而又暗淡下去,“可他说我错了。”
竹染将他扶起来,眉间隐隐有着冷凝,“他的话不代表一切。”
“可他是我的一切啊!”
竹染愣住,话中带了心疼:“你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困在这个牢笼呢!”
花千骨浑身一抖,转身缓慢地向云宫走去。
她也不想的,可她逃不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让人失望。
*
无妄殿。
白子画看着窗外狂风骤雨渐渐平息,心头稍安。可一想到刚才的画面,心头就感觉有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地剜去他心上血肉。他没有忘记花千骨全身蔓延的莫大悲哀和她眼中的深沉绝望,他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也狠狠地在她心上捅了一把刀。
他,错了!
忽然一阵杀气袭来,一柄长剑已到眼前。白子画饮了花千骨的血,仙身早已恢复,于是迅速地避了过去。眨眼间,两人已过了几十招。待落地时,屋里已是一片狼藉。
墨冰仙执着一柄长剑立在白子画面前,眉目冷然,“你居然……还是伤了她!”
白子画脸色白了白,说:“我说过,我和她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这岂是由你说了算!”墨冰仙冷哼一声,“既然你不珍惜她,那我便带她走!”
“你敢!”白子画狠狠地瞪向墨冰仙,双目暗沉,酝酿风雨,两人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
这时竹染走了进来,见此状况不由得眉头一皱,吼道:“都停下来,云宫还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两人听得竹染来了,也顾不得纠打,停了下来。
墨冰仙急忙上前几步,“竹染,小骨怎么样了?”
竹染看着墨冰仙,有些好笑,连他都喜欢上花千骨了……目光却是瞟向一旁伫立的白子画,“还能怎样,哭了一场就回去了咯。”
“她哭了……”墨冰仙喃喃,转而看向白子画,举起剑一副要至死方休的模样,“都是你!”
竹染一把扯住他,对他的怒目而视丝毫不为所动,“若伤了他,神尊只会更伤心。”
白子画整个人一僵。
墨冰仙叹道:“她何苦?”
花千骨总是这样,将自己困在那一方小天地里,无论外面的人多么竭尽全力想要拉她出去,她总归不肯不愿。她是白子画的徒弟,奉着白子画的执着支撑自己,可她更是神,信仰一定,永难更改,她在做人时,把白子画的信仰当成自己的信仰,也……把白子画变成自己的信仰。
墨冰仙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自己涉入倒有可能把事情推向坏的一面。他对花千骨无比心疼,可每个人总要自己走自己的路,他并不能改变什么。
墨冰仙离开后,竹染似笑非笑地看了白子画一眼,缓缓踱到案边,自顾自地泡了一杯冷茶,入口苦涩。
白子画盯着竹染,无甚动作。
竹染转动手中瓷盏,细细端详,忽而一笑,说:“她对这人世已经没有什么可寄托的了。”
话里别有深意。
白子画心跳一滞,猛然冲向殿外。
竹染站在原地,满意一笑。
*
花千骨浑身湿透地走回婆娑殿,宴会早已散场,殿中一片黑暗,只有几缕光线透过窗户疏疏地落到地面。花千骨站在黑暗中,看得到光明,却感受不到、触碰不到。她记得,她幼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她心思单纯、无欲无求,可人总在变,爱别离,怨憎会,俱为妄。
花千骨掌心一翻,不归砚顿时现于手中。
不归砚,十方神器之一,主望方。具有空间转移的力量。代表“逃离”与“追寻”,持砚者可瞬间从一个地方去往另一个地方。
没错,花千骨想回到过去,看看……那时候的自己,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可此刻花千骨看着手中不归砚,竟是苦笑起来,“生若往死,死便为生。生死之事,俱为无端,既为无端,何以援攀?”她喃喃。
花千骨往手中不归砚注满妖神之力,在脑海中冥冥中索寻,终于找到了现在与过去之间的某个结点,身影开始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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