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传来之时,七娘正坐躺在床上,由着小翠将药碗送进嘴里。将将喝完就有听见门外一阵喧闹。正待蹙眉详问,门就被人推开,七娘定睛一看,却是平日里在院中打水扫地的小厮。
“放肆,夫人正在休息,你怎可这般闯进来!”小翠厉声呵斥。少爷不在,夫人又脾气软和,倒叫这些下人没规没矩。
“夫人,外面有个穿着铠甲的长官前来通报,说是少爷他……少爷没了!”小厮刚说便嚎哭起来。倒不是他为男主人的死有多伤心,只是可惜了夫人这么好的人,不会无故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打骂。可是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这以后该如何是好!
“什么?”七娘听此大惊失色,猛地挡开小翠的手坐起来,呆坐一会儿又喃喃自语道“你竟是如此狠心!”眼泪却慢慢溢出眼睛,“你竟是这么狠心!”边说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咳嗽几声,又笑了起来,任由泪水四溢。倒是吓坏了在一旁的小翠。小翠抹了眼泪,扶住七娘,道“夫人,你要振作啊!指不准是谣言,无论如何您也要保重身子啊!”
七娘听了小翠的话,微微喘了口气,道“你说的对,快与我整理整理,此时父亲还不知如何了。”
小翠听了,忙将小厮赶了出去,服侍七娘换了衣服。七娘抹了眼泪,就往前厅去了。未至门口便听见一声瓷碗炸裂的声音,“老爷!”
七娘便赶紧快走几步,便见一把朱红色大椅上跌坐着一人,眉发早已白了一半,正是马文才之父马俊升。此时他手正抚着额头,沉默无言。七娘当下便不再停步,忙走近扶住他,“爹……”
“七娘,文才他已……我们马家对不住你啊!”马俊升捂住眼睛,悲怆道。此时他已无半点平时的威风。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竟是让他一瞬间老了许多。
“爹,一日未寻得尸骨便一日不得妄下定论……”七娘攥住手中的帕子,红着眼睛道。
然,马俊升大叹一声,“报信之人明言泥洪将那条路全部掩住,全军覆没。又如何还有可能……”
听至此,七娘强忍的眼泪终于破窗而出,后退两步,几欲晕厥。方才在屋内还尚存一丝侥幸,此刻却是绝望至极。却是悲到极致连声音都哽咽了。
一时偌大一个厅子只余哭声。
此后七娘日日待在房内,原先受的风寒却是不见好,人也日渐的瘦下来。反倒马文才的尸首被迎回的那日她却精神起来。一大早便和马俊升坐于前厅等着。直看到那人被抬进来,七娘推开小翠,自己踉踉跄跄走到马文才的尸身边,缓缓趴伏在他脸前,见他已经被人清洗过的脸依然青紫狰狞,犹可看出死前必是极其痛苦的。心下更是心痛难忍。
她用手中的帕子,一遍又一遍抚着他的面颊。好似等一会再等一会,他就会醒过来。犹记他走之前还对她说,可带她去他年少时读书的地方看看。
“好不容易回来……”七娘理了理他的衣领,咳嗽了两声,才继续喃喃道“看来你我此生注定是有缘无分。但愿来世,你得你知心之人,我得爱我之人,不再像今生今世,勉强将就,只得如此结局。”说罢,七娘便头也不回离开了大厅。
世人皆道马文才之死概因其父为官不仁,其杀孽太重,报应不爽。才得如此短命。然,在马文才入殓之日,却又有另一令人嗟叹之事。马文才之妻竟在其下葬当日也香消玉殒了。而马俊升一时之间成了孤家寡人,竟是一夜之间疯了。曾权势滔天的马家一夜之间就这么倒了。世人在骂起马家自作孽不可活之余又嗟叹世事无常报应不爽。
而柴七娘却如恍然一梦,醒来瞧见的就是哥哥红着的眼睛。竟是一觉睡醒回了从前的时候。七娘心想,必定是在做梦了。却是被哥哥一把抱住,听头上传来的声音道“你这个傻妹妹,走个路都能摔倒磕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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