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三字客栈,外头清风微荡,圆月照江,满城宁静。
正是酣眠时刻。
我来这执念城已然十七年了。
我十分庆幸,能来这四海八荒内,神迹难觅却快乐无忧的另一世界。
因着目前,我对自己的生活,没有达到十足厌倦,反而相当满意。
我是个无所追求之人,所求不过余生安康,轻舟画眠,过一人生活一人世界,偶尔聊以慰藉赚点小钱,去城中赌坊走上一遭,吃上一顿,睡上一觉,便也过了。
为此,云落常常说我活得不像个人。
但这执念城中,妖与神汇聚,人与仙为伍,谁又活得像个人,不过是追求心中所念心中所想罢了。
少去了执念,除却了情爱,没有谁会比我们还自在。
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浓浓的睡衣袭来,看来我必须得回去睡个觉了。
正欲施法离开,一团乌黑之气哔的一声划过三字江面,从我眼前略过,吓了我好大一跳。正欲破口大骂,那团乌黑之气瞬间凝聚,变成个白衣清秀的小姑娘,一下子拦住我的去路,黑溜溜的大眼睛等这我:“去!”
我摆了摆手:“你告诉朽婆婆,我已经三十一天没睡觉了,我现在要回去补瞌睡,醒了还要去找施老头儿。生意已经谈妥了,三日后交易,叫她暂时别干扰我,不然这生意我就不接了,让她自己来。”
此姑娘便是朽婆婆的贴身丫头,叫鹊儿。
鹊儿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忤逆,杀!”
我一个白眼飞过去,又一个爆栗敲她头上:“杀杀杀,一天就知道杀,我给你弄的那封印了智慧、谋略的灵气你都吸了?一点都不知道回报,真是白疼你了!”
她一张脸通红,支支吾吾:“婆婆,找!”
我再次白了她一眼:“管她找不找,我要睡觉!”
鹊儿再次上前拦住我:“不听话,要打!”
我随手变出根棍子敲在她屁股上:“叫你挡我路,挡我路,看我打不打!”她脸色惊变,跳得老高,我正欲再次挥棍,她纵身跃到江畔一棵挂满红头绳的树上,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捂着嘴委屈的跑了。
我松了一口气,别怪我焦躁,没睡好觉我跟谁都急。
回到我那破旧的小窝,灰黑的轮廓外加萧条的枯木,一张榻,一方桌,一面镜子合着一个四方盒,就是我所有的家当。
我不爱点灯,烛火味总令我生出几分惶恐,可寒天咒释放期间城中无天明,不开灯就等于置身幽都,环境多少跟我的身份有些不符,摄魂摄魂,能摄魂者法力高深,又怎会无能改变自己的住处。
可叹我就是个悲催的摄魂师,自无非和莫问相继失踪,我就赶鸭子上架成了城里唯一的摄魂师,刚上任时,好几个客人险些被我弄死在青云镜中。后来朽婆婆终于看不下去,才将我带去紫竹林,手把手教我摄魂之术,那时候,我没少挨她的板子。
老婆子老说我:“阿尘,你的摄魂天资还是有的,只是心不静,似万物为流云,若你好好修习这摄魂术,定能超越你的师姐师兄。”
我的师姐师兄,就是无非和莫问。
一个乖巧灵动,娇美温婉;一个俊秀沉默,玉冠风华。
他们是一双比翼鸟。
我同他们,不过萍水一逢,却相见如故,曾在三字长亭里对酒共饮三日,天边明月亦当照。
再醒时,两人双双失踪。
因城中百姓对于摄魂师一职十分好奇,对其力量颇为忌惮,老婆子便隐瞒两人失踪之事,对外便称两人醉酒跌落三字江中,随江而去。
百姓们都知晓,那三字江至清至冷,是四海八荒中银河遗留的神水,据说有洗心浊去情yu之功效,奈何无非和莫问佳偶眷侣……
想起往事,微微定神。他们虽失踪多年,却仍留与我那晚灼灼月影,对酒当歌的酣畅至今在心。
我是希望他们平安的。
至于老婆子,我并不知她葫芦里卖何种药,也不想去猜其中深意。今儿她差鹊儿叫我,想必也并无大事,为了今日这桩生意罢。
只是我太累,懒得跟她耗,回到小木屋和衣一倒,便沉沉睡去。
我没做梦。
十七年来,唯一一次,没有做梦。
睡得无比香沉。
是一阵强烈尖锐的玉哨声将我叫醒的。
那是城中的警示声。
我惊坐而起。
顾不上穿鞋,便急急跑出,打开门,满城黑雾,烽烟肆虐。
我抬头看天,天空中电闪雷鸣,异象丛生,情况十分不妙。
是寒天咒。
前些日子,我和九大护法们合力配合施老头儿释放的寒天咒,正面临崩析之势。
娘的,我三十一天来熬的夜都白熬了!
我集中意念,将灵力汇聚脑中,仔细搜索施老头儿的方位,想看这寒天咒崩析之原因,可探寻了半天毫无结果,只好施了个决,朝着寒天咒崩析之处而去。
城中黑雾愈甚,整个天空已被巨大的爆裂声灌满,风云涌动之处,几个渺小微弱的身影正在合力修复破口,正是施老头和九大护法。
“怎么突然破了,你们是不是在释放之时打瞌睡去了?”
“奶奶的,你以为我老子头是你啊。”施老头脸色苍白,“看这样子,是外界有一股力量正在袭击结界,你又迟迟不来,十人施法原本不全,当然会破了!”
“袭击结界?”我望着那缺口处,“你是说有人想闯城?”
“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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