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由得抬起头来，目光接上老人俯视的目光，心神一震。
良久，少年只是又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郑重答道：“晚辈遵命。”
老人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摆手示意少年起身，“时辰不早了，少爷请回吧。”
少年点头，又行了一礼，从容起身退出，出门之前，老人忽又道：“富家子，何必读书？但纵情声色，安享富贵，方是正理。”
少年怔了一怔，敛襟再拜：“多谢长老指点。”
长老点头一笑，对着门外道：“无名，送客。”
门外的童子应了声是，便道：“欧阳公子随我来吧。”
跟在童子身后，走过长长的绘满了神话的甬道，终于到了大门口，门外家丁早已等得不耐，少年苦笑，回身向童子施礼道别。那童子虽是童子模样，年纪却自己大了几百岁，只因跟随长老，命格与众有异，自己又怎能不敬？
童子并不还礼，只是略有些傲慢地道：“长老闭关多年，久不见客，公子还是请回吧。”
少年心中一动，应声道：“晚辈无知，冒昧求见，已是给仙童填了麻烦，岂敢必求一见。”
童子只冷冷点头，转身便关了大门。
身后，家丁不禁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怎么，少爷等了这许久，风长老还是不允一见？”“少爷，我早说风长老早已不问世事，你来了也是白来。”“我看这长老好大气派，连个门童也不把我欧阳家放在眼里。””啧啧，别说是我们欧阳家，恐怕就是四大世家的人家主来了，这长老也未必给面子……“
少年听着他们越扯越远，只是淡淡道：“休要胡说了，长老身历百世，有仙神之体，岂是我辈能议论的？这些事，你们以后万莫再提。”
众人见自家少爷发了话，都只有应了声诺，默默扶着少年登车，牵马离开。
华盖之下，少年默然举目四望，只见夕阳映着山林甚是妖娆，远处山下，俯瞰整座赤城，齐整的街道建筑，飘起的袅袅炊烟，构成了一幅怎样的图卷……
这图卷中，只有安详，只有太平，哪里看得到山雨欲来的沉闷，哪里看得到冷雨暗箭的影踪？
如果只是这样的安宁，用此一生来换，便也值得。
神道的尽头，唤作无名的童子叩了叩门，报道：“长老，欧阳公子已经回去了。”
风引眯起眼，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这就是自己千挑万选选中了的祭品么？
如果不曾有这一天，这个少年，会不会正常地长大，凭着他的聪明勤苦，真的将欧阳家从一个二等的贵族提升到足以与四大世家抗衡？又是不是能做出一番令人艳羡的事业，成就一段千古佳话，留与后人传唱？
只是因为遇到了自己啊，那一天就再也不会到来……
这个人世，总要把其中的佼佼者拿来献祭，死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为光明流尽鲜血。而光明，只照耀那些庸庸碌碌者。
究竟值不值得？
但自己呢？是不是早已别无选择？
凤于九霄，必张繁弱之弓，引忘归之剑，机不可失，容不了一点犹豫。
只是良箭难得，又岂不让人叹惋……
这条不归路上，除了自己，还要拉上多少人？
可这条路的主人，却还在安睡。
凤凰啊，你要醒来，就会看到，我亲手为你布下的这一局。那时你我再赌这江山万里，你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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