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前时,少年还是不动声色地犹豫了一下,长袖之中手指微微攥在掌心,复又舒开,轻轻叩了叩门。
院门向内缓缓拉开,开门的人只透过那条狭长的缝隙冷冷问道:“何事?”
少年淡淡一笑,抱拳行礼道:“前辈,在下有事相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门内的人沉吟了一下,微微颔首,侧身将门复开了一些,将少年让进门内。一进院子便觉出一种异样的冷,潮湿而黏重地粘在人身上,院内仅有的草木也枯黄如深秋,竟似与院外隔了一个季节。
女子一袭惨白的长衫,披散着如瀑的黑发,只露出半张脸与细长的脖颈,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子单薄得如一层雾影。等到少年步入院内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女子便开口问道:“君侯前来所为何事?”
少年却没有直言,四下看了看,又向女子走进了些,低声问道:“如此……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这里还有什么在下帮得上的么?”
女子突地一笑,透着几分邪气:“若有新鲜的人血……可你定然不肯,教人知道了,莫不是君侯家里养着只吃人的女鬼么?”
少年只是低着头,复走近了一步,几乎面对面挨着女子,抬手扶在女子两肩,侧头耳语道:“人血?……用我自己的血行么?”
女子稍稍侧过头看着少年,两人近在咫尺相互打量,女子缓缓抬手拢了拢鬓边的长发,墨丝掠开,苍白得发青的脸上一双漆黑如深夜的眼眸,却又明亮如星辰,只是微斜着眼沉默地看着少年,少年几乎胸口一窒。仿佛看穿了什么,女子双眸一睐,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却微微低头,将额抵在少年肩头,低声轻笑。
“你吗……那就不用血了……”
少年只觉得周身冷气,战栗几乎沿着脊骨一路爬上后背脖颈,微微抬手似想虚拢着抱住怀中女子,女子却在下一刻抽身退开,也不见她动作,却是飘荡一般退开了两步,仍是有些虚浮地站在少年对面,若有若无地笑着。
“君侯还没有说要问我什么呢?”
少年隐隐苦笑,转身到庭中石桌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展平了铺在桌上。
“下界凤域鬼门所历,我总是算不清,怕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前辈摆渡多年,可否能将此事再细讲一讲?”
女子飘也似的走到近前,低头略略看了看少年演算的稿子,星算法本就极其复杂,满上看上去只是画筹计数,并看不出什么内容。女子只是望了一眼,翩然坐在一边,沉吟着问道:“两界时空皆不能互化,须得各自记清,周运之数须得另算。”
少年低头看着卷轴皱眉道:“我用忘川做恒点来量两界……不可以么?”
女子吃吃一笑:“哦?忘川?忘川无恒,你拿甚么作恒点?”
少年一怔,暗暗倒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女子道:“可……忘川事物虽瞬息万变,时间终归不会改……”
女子倒像听说了什么好笑的事,自顾自笑起来,笑了数声,复看向少年,挑眉反问:“你以为,时间是什么?”
“……?”少年不禁愕然,怔怔看着女子,顿了半晌才道:“时间……就是用来仪轨万物变换的纲目……吧?”
女子双目一闪,盯着少年又问:“那依你看,万物又是什么?”
少年被那双眸子盯得甚不自在,不觉移开目光,想了想道:“万物……也是生气所托……无非变化……”
女子笑意更深:“那变化又是甚么?”
“……”少年沉吟半晌,却觉说来说去终归还是万物与时间,只得摇头:“敢问前辈的意思是……?”
女子一侧身,素手自长袖中伸出,苍白而纤长的手指半屈起来在石桌上轻轻一扣,清亮的一声脆响,如同落子:“无非人心。”
少年一惊,脑海中闪过千思万绪,却无一条捕捉得到,一时间几乎是一片空白的,怔怔问道:“你……说什么意思?”
女子一笑,抬手摆了摆手指,就那么轻飘飘扫过周身庭院花草碧空尘土,幽幽答道:“变换也好,稳固也好,生气也好,死气也好,有也好,无也好,人间也好,幽冥也好,无非人心所知。凡物之为物,在于可知,凡是可知之事,莫不仰仗人心之明,心外岂有恒定?”
少年不禁皱眉,苦笑道:“若变化皆在人心,为何还要算星测地,岂非一念便可得失来去?”
“不然。”女子手指着少年心口,略略画了个圈,诡秘一笑:“人心有烛日洞夜之明,经天纬地之智,一念之间便可以度万世,测千里,衡百斤,千万世界幽冥一切因缘物事,都只能拿人心为定准,可是人心,偏偏是有定准的。”
少年心思电转,不禁起身道:“是以……前辈是告诉我自己去测么?”
女子只是轻声笑,不置可否:“人心要是有定准,诸界万物皆有定准,人心若是迷于万物,再怎么算也只是废纸一张罢了。”
少年点点头,复深鞠了一躬,抱拳道:“多谢前辈指教!”
女子复掩面而笑:“哦?我几时指教你什么了?”
少年知她性子古怪,只是笑笑,颔首示意,待欲转身离开,女子忽无声地从背后伸手环在少年腰间,倾身倚在他背上。
“你方才问我的话,可是担心我?”
少年默然,只是站住身,缓缓抬手覆上女子环到自己身前的手上,十指交叠,无甚暖意,皆是冰冷。少年肤色也算白皙,却衬
喜欢凤归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